他说:“我本名叫王章龙,是从戚继光戚总兵那里来。”
难道是戚继光派来的刺客?
难以置信!
张居正听到冯保那边传来的消息,不禁惊出一身冷汗!戚继光是军中要人,手握重兵,是他张居正安放在边境的一颗重要棋子。这消息要是走露出去,于自己极为不利,而且容易在戚继光那里激成意外之变。
他连忙叮嘱冯保:事关重大,不能再让那家伙乱咬了。
其实,这王大臣与戚继光一点瓜葛也没有。他本是常州的一个无业游民,跑到戚继光的兵营前想要投军,人家没收。他没办法,只好流落在北京。后来给一个太监当了杂役,干了时间不长,就偷了主人的衣服穿上,偷偷混进了宫。
他深更半夜揣着利器潜入皇宫,目的何在?有关的史料上均不载。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,就闯了进来。十九日天快亮的时候,刚好碰见万历皇帝上朝的队伍,这王大臣生平没见过这等威仪,给吓得不轻,想找个地方躲一躲,结果反而惊了圣驾。
冯保接到张居正的建议后,觉得有道理,但他由此产生了一个念头:牵连戚总兵当然是不妥,但是可以让这家伙去咬别人。
谁?头一个就是那不识相的高阁老!
高拱虽然下了台,但余党尚在,他本人也有可能东山再起,这一风险必须连根拔除。
如何才能消除隐患?惟有把人搞死!
中国哲学说,无毒不丈夫。我虽然已经不是丈夫,但毒却是一点不能少的。
王大臣,你就是上天送来的一柄利器!
冯保想好了主意,就再次提审王大臣。他屏退左右,关上门窗,低声对王大臣说;戚总兵的事,不能再胡说了,要说就说是前司礼监陈洪公公主使,受高阁老之命前来谋刺皇上。你小子只要照这个路子招认,保你高官得做,富贵一生。否则,活活打死!
这王大臣本来脑子就不大够用,哪里禁得住这样哄,居然就答应了。
冯保大喜,决心把这事情办成铁案。他叫来心腹亲随辛儒,赏了20两银子,让他去东厂监狱,和王大臣同吃同住,一句一句教王大臣假口供。
果然,再次过堂的时候,王大臣有了新的供述:“是高阁老的家奴李宝、高本、高来三人与我同谋的。”
冯保心里一声冷笑:世界上的事哪有真的?谁在台上谁就是爷,这就是真的!
他立即差遣东厂校尉(缇骑)四名,飞马驰往河南新郑县,对前首辅高拱实施监视居住。
四位缇骑马不停蹄赶到新郑,先去了县衙。这东厂校尉是什么身份?那是连锦衣卫官员见了都要敬礼的。知县见了,惟有毕恭毕敬。缇骑吩咐,此行是为监视高阁老而来。那县官忙不叠派了一干衙役、捕快、牢头,把高府围了个水泄不通。一只鸟儿也别想飞出来!
却说高拱府里远远望见衙门的人出动,都心知不好,仆役丫环一哄而散。高拱本人则以为这是皇上要治他死罪了,一声叹息,便找出绳子来要上吊。家人连忙死死把他抱住。高拱无奈,只好硬起头皮,出来问几位校尉大人:“你们想要干什么?”
四位缇骑见了高阁老,倒也十分有礼貌,答曰:“我们可不是来逮您的,是怕此事惊吓了您老人家,特意前来保护的。”
高拱明白了暂时尚无性命之忧,才稍安下心来。
中国的“虎落平阳被犬欺”定律,古今皆同。堂堂朝廷重臣,就这样被一个只会玩猫腻的“宦竖”搞得死去活来。真是天理何在!可叹,如今太监虽是绝迹了,但“无卵的太监”似乎还未繁衍到尽头。
这件案子来得如此扑朔迷离,当时舆论认为其中甚有不可解之处。王大臣不过一盲流分子,私穿太监服装混进大内已属离奇,却又身怀利器,究竟意欲何为?《万历起居注》和《万历以来首辅传》都认为所谓“搜出刀剑”云云,系冯保事后栽赃。这也可以聊备一说。
事态仍在扩大。三天后,也就是正月二十二日,张居正上奏,正式代表内阁就此事表态。他说:“发生这样的事,臣等不胜惊惧震骇。经研究,臣等认为,宫廷之内侍卫严谨,若非熟门熟路的人,岂能如此顺利地接近圣驾?王大臣的这个行为,显然蓄谋已久。中间又必有主使勾引之人,请下旨责令刑侦衙门进行缉访,务得下落,杜绝祸本。”
这个奏本,据当今有关学者推测,显然是冯保已就构陷高拱的意图与张居正通了气,张居正不仅同意,而且予以配合,先以奏疏方式大造舆论。
皇帝哪里知道这些“潜规则”,既然大内都能混进外人,当然要查,于是立即批复:“卿等说得是,照办。当天守门的太监和卫兵也要拿下拷问。”
张居正的题奏一上,邸报传出四方,朝野立刻轰动。关注此事的官民人等都已看出,现任首辅要兴大狱了,矛头所指,正是前任首辅高拱!当下京城里人心惶惶,上至堂官,下至小民,无不惊骇万分。不知又有多少人头要落地,不知高阁老如何能逃过这一劫?
然而,冯保在高层斗争的台面上,毕竟是初出茅庐,这个案子的情节之离奇,办案的手段之荒诞,岂能堵塞天下人之口?
人心,就在此时显示了它的力量。
科道官员首先表示了不平,纷纷打算上疏指出其漏洞,但顾忌张居正的权势,一时还不敢冒然。刑科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