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你走快点!
再慢就赶不上饭点了!”
上山路上,一个穿着运动服头戴棒球帽的高马尾女孩催促着,她身后跟着一位老人家,头发花白,眉尾长到耷拉下来,一双眼睛炯炯有神,跟监控摄像头似的转着看四周景色。
“别催了,你爷这把年纪还能陪你出来玩,没让你背着就不错了。”
“爷,又不是我让你陪我的,是你自己要来。”
马小燕不满地说。
“还不是你说在这儿吃的饭菜比我做的还好吃,我就不信了,我烧了一辈子菜,差点做过国宴,怎么就比不过乡下的厨子?”
马学庆吹胡子瞪眼,气得脚步加快两分,想他八岁就被爹娘送去学厨,在师傅师兄弟面前伏低做小到十六岁,成日不是洗菜择菜就是洗碟子刷碗,才终于有机会碰到案板,切菜备菜又练了五六年,到他二十二岁时,师傅他老人家过生日,马学庆得到机会,做一碗长寿面给师傅。
马学庆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的忐忑,他全程紧紧盯着师傅的表情,可师傅他老人家面无表情,挑起一根面,就跟看什么犯人似的,先把面盯上一遍,才重新过汤水再捞起送到嘴里。
直到最后老人家吃完那碗面,也没说好吃不好吃,只让马学庆有了上灶台的机会。
师兄们做大菜,他就炒小菜,光是一道白灼生菜,他就炒了整整两年啊!
那时候马学庆学了不少食谱,私下里没少做出来,可就是没他露手的机会。
再往后,市面上私营饭点越来越多,师兄们一个个都要走,要自己开酒楼,开饭馆,马学庆在二十八岁的年纪,终于有了顶替主厨的机会。
不过有时候遇到一些饕餮老客,掌勺的还是师傅他老人家。
马学庆娶了师傅的小女儿,一直留在师傅跟前伺候,几个师兄要挖他去酒楼做菜,还给股份,马学庆也不愿意去。
直到师傅去世,当年的国营饭店被他盘下来成了私人饭馆,马学庆就在饭馆里做菜做了大半辈子。
如今他儿孙满堂,也教出来几个不争气的徒弟,饭馆年纪不大,却积攒不少老客,好多都是冲着他马学庆手艺来的。
结果他桃李满天下,自家结苦瓜。
外人都说他烧菜一绝,到他亲孙女嘴里,还不如乡野里一个普通农妇烧的菜,这叫马学庆很不甘心。
刚好马小燕告诉他,杨沟村要办什么上梁宴,请厨子烧几十道菜,还杀了两头大肥猪,马学庆主动要跟着来,他倒想见识见识这里的菜有多好吃。
走着走着,马学庆看到一块块菜地,就有些走不动路了,马小燕还在眼前滔滔不绝说着上次来玩的经历,身后没声了,她回头一看,嗬,亲爷爷跨过引水渠,蹲人家菜地里面偷菜吃呢!
“爷!
你怎么就吃上了!”
马学庆掐了几根青豆荚,剥开后把嫩豌豆扔嘴里,嚼开后用舌尖仔细品尝,原本舒展的眉头慢慢皱起。
马小燕心里一提,她可是知道自己爷爷的厉害之处,无论什么复杂的菜,他稍微过下嘴,就能猜到用的食材和调料。
难不成吃出农药残留了?
“爷,怎么了?”
“好,”
马学庆激动地指着豌豆菜地道:“这菜谁种的?可不是一般的好啊,没打药,纯清甜,好多年没吃过这么好的食材了!”
说到这,马学庆就有些遗憾,以前他学厨时,师傅教他做菜的基础就是会挑菜,他择菜洗菜尝菜,合格后才被允许去菜市场挑着买菜。
那时候买菜都要赶大集,村里的百姓把菜挑到集市去卖,都是自家种的新鲜蔬菜,基本不用考虑什么农药残留,只管挑品相好的就行。
可随着时代发展,想买到不打农药的新鲜蔬菜难上加难。
马学庆那几个师兄开的酒楼一个赛一个顶尖,要价也贵,挣得钱足以支撑他们搞什么有机农场,自己供菜,还能从国外空运。
看得马学庆觉得好笑又无奈,什么时候开始,老百姓想吃点天然的菜都那么难了呢。
马学庆开的饭馆生意虽然好,可价格不贵,肯定搞不来师兄们那样的模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