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“我不清楚。她报了仇就走了。”她不耐烦地说。
&esp;&esp;“她的仇……”
&esp;&esp;“她是我的从姊。我伯父也死在王晙的刀下。”
&esp;&esp;“我不能为你做事。”我低了眉眼,望向她掣着短刀的右手。那只手瘦削有力,指间还残留着一点日间抄诗时染上的墨迹。“但我许诺,我不会将你的事告诉任何人。”
&esp;&esp;绮里发出一声冷笑。
&esp;&esp;“包括李青莲。”我顿了顿,“你有你喜欢的诗家,我也有我喜欢的诗家。在我眼中,叛唐,不是叛大唐天子,而是……叛他。所以,我做不到。”
&esp;&esp;烛花发出轻微的爆裂声。
&esp;&esp;许久,绮里伸手推开了窗扇,银白的月光立刻洒了进来。
&esp;&esp;“记住你说过的话。”她翻身一跃,跳出窗外,身姿在月光下分外轻灵。
&esp;&esp;敦煌的寒风里,只留下这样一句话。
&esp;&esp;我捂住胸口,张大了嘴,无声地喘着气。直到冷风将我全身吹了个透,我才颤抖着站起来。袜子踩在被酒水打湿的毛毡上,寒湿入骨,我打着哆嗦,一步步挪到窗边。新月已隐入了云里,尘世里一片黯淡。暗蓝的天穹下,唯有呼啸而过的风声。
&esp;&esp;报仇归报仇,但,引起战争,就是错了。抱歉,我不会遵守承诺的,我对着这浓黑如墨的人间说道。
&esp;&esp;自怜犹裹痴人骨
&esp;&esp;西北边陲的春日,更像是名义上的春日而已。这里全无鹅黄与嫩绿,只有星星点点的微微绿意,从墙角树芽中延伸出来。张敬忠的“即今河畔冰开日,正是长安花落时”,原是极恰切的:现在的长安已是春意阑珊,而生活在凉州的人才刚刚换下冬衣。
&esp;&esp;这个三月,吐蕃果然又寇河西,崔希逸率兵击破之。绮里一去便无消息,纵然崔希逸派下人手,在整个河西地区搜捕,仍是不得。我给李白写了信,要他小心这个侍女。阿史那盈科被崔希逸寻了由头严查,一时生意萧条,如此发展下去,为另外几家巨贾所吞并,便是不可避免的了。
&esp;&esp;鄯州都督、知陇右留后杜希望攻破吐蕃新城,在那里设了威戎军,置兵一千戍守。杜希望为代州都督时,曾经汲引崔颢为他军幕中的书记。我趁着一次宴会上见到杜希望,向他探问崔颢的情况,听说崔颢身体甚佳,很觉宽慰。
&esp;&esp;入夏之后,我从王维处得到消息,李林甫就任河西节度使,萧炅为留后,而崔希逸转任河南尹,之前的河南尹李适之则成了御史大夫。崔希逸既然已调离河西,作为他掌书记的王维自然也要跟着他动身。
&esp;&esp;我舍不得离开河西,但我已在此勾留一年,也是该走了。我约了个日子与安重璋道别,相约日后在幽州共谋杀死安禄山的计划,便匆匆打包收拾。夕岚看见了,笑道:“我朝官人们大都宦游在外,每一迁转,便要长途跋涉。娘子们打点行李,随夫出行,原是极紧要的。九娘学会了这一套傍身的技巧,是要嫁给哪位官人呢?”我脸上一热,斥她胡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