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他们两个闵港人,背井离乡说得最多的竟还是国语,自己偶尔能说白话的场合,竟然是针尖对麦芒的气话。
有个人倒是时常和他讲白话,但他不乐意听。
他记得,秦绪是爱听的,他和自己不一样,以前同书叙白谈恋爱时,总被对方用白话逗弄。
书叙白并不觉得这有何为难,轻松应承:“我太久没讲,你别挑我刺就好。”
林政惶恐:“我哪敢。”
主舞台旁音乐戛然而止,老板和台上窃窃私语了几句,他朝暗处伸了伸手,书叙白便从黑暗里现身到舞台聚光灯下,衬得他皮肤更苍白。
秦绪拿起手机打字,片刻后,林政那头“叮”的一声。
秦绪:【你没必要这样】
林政抬手:【好好听歌,别bb】
“。。。。。。”
立麦啸叫了一声,锐利刺耳,几秒后传来窸窣声,话筒那头传来舒缓的粤语:
“《十面埋伏》,多谢。”
秦绪心跳在听到这句后骤停。
……
闻说你,时常在下午来这里寄信件
逢礼拜,留连艺术展还是未间断
。。。。。。
距离这首歌上次出现,已是十一年前,秦绪第一次在书叙白的歌单里听到它,那时候他还听不懂粤语,偶尔惹小白生气,他便不再同自己讲中文,借着他听不懂的方言和自己使性子,秦绪从不恼,他骂,便由着他骂。
等他骂够了,他再端杯水给他润润喉,直到他愿意同自己讲话。
他跟着书叙白听过许多粤语歌,唯独对这首记忆深刻,因为听不懂歌词,秦绪时常对照理解其意,他同小白讲,我喜欢这首歌的含义。
书叙白很是惊讶地问他为什么。
“遗憾难圆,能补缺憾的结局,即便放在现实生活,也是万幸中的万幸。”他自认歌曲里的字意,盛大烟火,相拥美满,是近乎完美的大结局。
可是书叙白却告诉他,这首歌是讲等执念消散,彻底放手,苦恋之人再不必为爱辛苦奔走。
就像是命题作文的偏走,秦绪很久之后都没再听过这首歌。
他不喜欢这个解释。
后来,书叙白同他提了分手,在他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店。他至今记得那是米兰最冷的一年,书叙白给不出解释,给不出令人满意的理由,把自己关在一门之后,连最后一面都不见。
秦绪人生两度被挚爱离弃,那次,他说什么也不愿意放手。
温暖窃取了他的一树冰枝,终于盛放今春新绿,他便再无法回到从前的冰天雪地。
别无他法,他只能用最固执笨拙的说辞:“如果米兰今天下雪,我们就不分手,好不好?”
秦绪看过今天的天气预报,做了很久的功课,知道今天一定会有初雪降临,他计划很久了,要带他去托斯卡纳看极光。
可是,天气预报不是次次准,老天爷也不会次次眷顾,今年的初雪竟然迟到。
秦绪在咖啡馆等到十二点,等到长钟敲响数遍,他终于如梦初醒,回到了他的雪原。
今夜没有初雪,我的爱人不会回来。
麦克风前,书叙白唱得熟稔动听,像是练习过千万遍,舞台一隅化为水晶球,秦绪的眼睛为他下起雪。
某个节奏的间隙,书叙白突然和他对上视线。
影影绰绰,记忆交汇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