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日要不是有人拦着,迟照延也确实将那陆风大卸八块了,宋蓁蓁说的有道理,迟蔚星断没有回头去看陆风的道理,他放下心来,和宋蓁蓁一起往院子里走。
路上他随口一提,宋蓁蓁连血都没见过,大卸八块肯定会害怕的,又被宋蓁蓁拧了耳朵,叫所有人都看了笑话。
马车上,迟蔚星往外瞥了一眼,她问一直坐着一句话都没说的阿语:「绕路了?」
阿语犹如鹌鹑般点了点头,她不说话,是怕说多错多,阿语绞尽脑汁才编了个藉口出来,期期艾艾地道:「那条路有马车翻了,堵上了,过不去,只能绕路。」
从侯府到公主府有一条更近的路,只不过陆风行刑的南市口就在那条路上,这样的脏东西怎么好叫迟蔚星看见,绕路是夏思山和阿语一齐的主意。
夏思山当然知道迟蔚星不可能再回头,她从来都是被书胁迫着走向陆风的,夏思山只是不想染迟蔚星再为陆风那个人渣,有一点挫败和难过了,不值得,陆风其人,死不足惜。
迟蔚星将车帘放下来,她心知肚明,夏思山和阿语都不怎么会骗人,但她也没戳破夏思山和阿语,陆风那样的人,她确实是不想再看见了,就算是他死,她也没有任何的快意。
虽然是绕路,但公主府与侯府离得并不远,很快就到了,冷香等在门口,迎她们进去,今日的公主府要比那日安静一点,长公主只请了迟蔚星和夏思山过府,旁的人一位也没有。
想起来,那日怕是不止迟蔚星被搅了兴致。
待到了月湖前,除了那画舫之外,还有一艘小船,小船上放着木桨,从前迟蔚星和长公主常常在月湖中划过船,划的好像就是这个。
阿语已经上了画舫了,她在画舫上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拽着夏思山跳到了旁边的小船上,随着小船的摇摇晃晃,迟蔚星还踉跄了一下,裙子触到水面,阿语吓得脸色都白了,她失声道:「小姐!」
要是迟蔚星从船上摔下去,可怎么办才好,阿语扑到画舫边上,一直盯着迟蔚星。
迟蔚星被夏思山环住腰,捞到船中央稳住身子,两人总算是在小船上坐了下来,阿语这才松了一口气,不过眼下这画舫上只有她一个人,这算什么事啊,小船上也不能再挤上她了。
难怪方才小姐让她走在前面,阿语有些垂头丧气,幸好最后冷香也上来了,她还能有个说话的人,画舫比小船先出发,冷香在画舫上道:「公主在百花园等着你们。」
「好,我们知道了。」迟蔚星抬头应道,是她拉着夏思山上船,是她想和夏思山一起划船过去。
船上只有两支木桨,在船尾,都到了夏思山的手里,夏思山摇着那两只木桨,愉快地划起船来。
关于划船,迟蔚星可是个中高手,她偷偷地去打量夏思山,发现她也划得很好,不等她收回目光,已经被夏思山抓了个正着。
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,迟蔚星也不躲,索性笑开了问:「有什么是你不会的?」
夏思山会骑马,她在那样的地方长大,又有那样的家世,会骑马是应当的,那地方多山林,只怕水也少不了,那划船也是在那里学的么?
她这样坦荡的笑让夏思山略微一怔,夏思山道:「也多着呢。」
比如就在眼前,夏思山在迟蔚星这样的笑容里溺死,她不会上岸,船也划的乱七八糟起来,明显是心不在焉。
迟蔚星笑得更欢了,犹如银铃般的笑声响在夏思山的耳朵里。
「看来我们思山,不太经得住夸赞啊。」
难得的,夏思山的耳朵因为那句「我们思山」红了,她低了低头,无奈道:「姐姐要是再这样夸下去,我们就到不了百花园了,怕是在半路上,我们这船就要沉了。」
「那要怎么办才好,我可不能不说话。」迟蔚星眨了眨眼睛,还是在逗着夏思山。
「那就念诗吧,上次我念诗给姐姐听,这一次你念给我听。」
迟蔚星托着腮,她们这条船离月湖中央的百花园尚还有一段距离,百花园在她眼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,特别是今日还起了雾,整个百花园都被罩在雾中,看不分明,如同仙境。
她将手伸到湖里,掬了一汪水在手心里,凉凉的,像是那滴木芙蓉上的露珠,到了今日都还没有干透,一直留在她的指尖,她念道:「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。」
此情此景,她要念的,应该不是这句诗,可这句诗在她脑子里盘桓多日,到了今日,终于是出来了。
她忽然想起夏思山念这一句诗的时候,那日发生的事情,她都记得一清二楚,因此如今翻出来,才格外清晰。
当日夏思山觉得这句诗意境很好,她便也答:「我也觉得这一句意境很好,我少时读诗,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句。」
她可没骗夏思山,她读的诗集有很多,可读来读去,最喜欢的,还是这一句。
她那时坐直了身子,神采飞扬道:「就好像我也在等一个人,等和他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,世上最幸运的事,莫过于等到了这个人。」
听到这里,夏思山的手一紧,脸上的神色不太对,那诗集被她捏的有了印子,她像是在忍耐什么,最终说出来一句话。
她道:「姐姐,你以为,陆风就是那个人吗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