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安平没有回答,而是重新指画舆图:“北路沿失格河而进,山抵乞颜湖,绕颜山西行,走峡谷道,抵昭河,北进绕行,过南平甸,趋北交河,约三千六百里。前后计约五千一百里。”
五千一百里对马吉德而言的确是个遥远的距离,但考虑到牧民的生活习惯,他倒是颇认可陈安平的推断。
此时酒力渐消,他亦有些困顿,但仍强打精神问道:“另一路如何进兵?”
“南路道里只有北路一半,约二千六百里。可自西北招讨司离毕大王城西进,经鸣汐湖翻越天山北麓,过南平甸,直抵北交河。此路胜在路程短,三四十日便可。”
马吉德有些昏昏欲睡,打过哈欠,又仔细推想一番。如果没有北交河沿岸的补给通路,纪氏兵马不会支撑太久,而且兵力也不会多。
“须得严防其北路进兵。”马吉德脑袋昏昏沉沉,却又灵光一现:“亦须得防其与伪朝勾结。凉州防务,乃至甘肃瓜沙四州,皆须得向北扩展。”
“元帅所言甚是。”陈安平满意的告退。
凉州冬幕寒光起,渭水春帷暖色升。
“学士,这厢原先确是军寨。后来百姓们迁移至此,便就勤劳稼穑,遂有此胜景。”甘谷知县李宗达殷勤解说。
吴元忠却仍冷着脸。
这倒让李宗达很有些尴尬,可春风虽至,寒意仍在,他也不敢怪罪吴元忠。
只好给幕僚使个眼色,那牛夫子亦是老公事,连忙叉手出列,请吴元忠往寨中查看。吴元忠也不回应,径直往寨门走去。
这甘谷县本是秦州成纪县地,后来人口繁滋,便从成纪县析出,单独立县。
其治所便在渭水上游的伏羌城旧地,宋穆宗时便改称甘谷城。而县北原有一处甘谷城,乃高宗初所建军寨,便更名为甘北城。
因去岁冬季以来,陈安平主持陕城帅司积极屯田,这处军寨便被帅司文吏报了上去,打算做屯田所。
陈安平来信问了两次,吴元忠都转交秦州知州傅珙来办,他懒得理这些笔墨官司。
但如今却不理不行。
随着交年前后赴京的家仆返回,吴元忠便得知陈安平献画的威力。
这事陈安平倒没有瞒过他,还专门附书信讲与他。他初时并没当回事,这种文人画,写意重过写实,宫中若以此当真,那也太可笑。
可这次回返的仆役转述几位友人所讲,都省臧否和清议风向对他都很不利。
宫中对他不满,他亦不在乎。可都省和清议要是也对他不满,那他还有甚前途可言?
友人们虽然未点名,但他猜测自己多半成了替罪羊。陕城元气大伤,宫中、都省乃至清议都想找个人来顶罪。可他吴元忠有何罪过?他最是稳妥不过的人。
他思来想去,终是不能“无为而治”,否则“颟顸无能”的恶名便洗不脱。
因此元日一过,他便矫枉过正,不惟本业勤奋,便连屯田、募兵等事也一一过问起来——他还兼任宣抚判官。
他翻看傅珙前番回复,都是公事文章,话里话外都要拒绝陕城帅司屯田。
这还得了?
还不到元夕,他便点起家人、幕友,自京兆府一路西来秦州,倒把傅珙堵在成纪县。
他严词训斥之后,勒令其仔细军需,也不停歇便随着乡导,亲自来看这甘北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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