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正自奇怪,为何不见军兵先来禀报,却见陶登奉上一封文书,上面间染血色。谢芳接过一看,竟是东岐来信,以花字密押书就。可因为间染血色,有些字迹已不易辨认。
“偶遇贵属于山野,其为狄氏所追杀。恐东岐有变,特来相告。”
“人安在?”
“不幸殉职。”
谢芳将信将疑,卢譓却已告罪去解密信。陶登摘去斗笠,卸下蓑衣,衣颈处尚有血色。
谢芳见此,便知他还有伤未愈,连忙行礼道:“陶公恩义,不胜言表。”
“身许社稷,不敢自珍。”
两人也不谈他事,只坐在厅中叙旧。
卢譓回返厅中,谢芳正说到当年在广州游学时的经历,陶登便只微笑应和。
谢芳瞧卢譓神色如常,便知那书信并非假造,与陶登又热情三分。
陶登此时却不肯再闲谈,他起身直言道:“今君上困于东岐,而狄贼欲倾社稷。忠臣义士,无不切齿,士绅良善,皆耻为伍。占城掌库之臣,尤知狄贼无道。二位岂宜袖手旁观。”
谢芳与卢譓各自沉默。
“陈公、匡公业已捐躯。狄贼威服自专,而欲并真腊。倘其事成,君上固受辱,而公等亦难得善终。部属、臣民皆为其所征用,资财、权柄俱为其所把持。真腊岂十年可定?”
谢芳与卢譓亦知陶登所言并非夸大。狄氏开拓西岐,便是引东岐诸家部属、百姓开垦。其后又推行《田宅令》,倡导岐国百姓侨居真腊。
官绅商贾则于真腊置产兴业,运回西岐或东岐获利。
最初推行时,诸门第的确获利不少,可今时想来,一旦狄氏兼并真腊,只需建郡迁籍,另造户籍田册,他们数十年辛苦开拓,便尽归公室——而公室如今又操于狄氏之手。
若欲维持部属、臣民,那至少不能违逆狄氏,权柄、资财上便要受制。以前狄氏独掌西岐,而与诸门第共掌东岐的局面,便一去不复返。
卢家已投靠狄氏,而谢家却仍守中庸之道。
如今,亦必得做出选择。
“某自负韬略,然短于战阵,数败于狄贼。”陶登叹道。
谢芳与卢譓对视一眼,不知对方如何说起丧气话。
“狄贼亦愈轻我,其东困占城西吞二郡,已骄兵之态。今雍、曹已出兵,而虎翼军亦护南郡王。狄贼兴兵西向,欲并南四郡,真腊王以性命相搏?其四面树敌若此,诚宜一网举尽。”
“一网举尽?”
“不错。”
陶登却没有再细说,而是鼓动谢芳、卢譓举兵南下,趁狄文泰重兵围困真腊都城开德府之时,攻入观澜、安江甚至长安郡。
这种近乎疯狂的军事计划,实属一厢情愿,谢芳与卢譓当然不可能接受。但他们亦已明白,陶登并不知他们有多少番兵。
“陶公韬略尤胜甲兵十万。”卢譓恭维道,“然事关非细,且容俺们三思。”
“也好。”陶登起身告辞,随着卢譓安排的仆厮去寨中歇息。
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