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么年轻的一群男孩,却早早学会了将别人的努力视为无物,我不喜欢的地方是在这里。
邹国涛在我的视线下渐渐浮躁,硬着头皮硬邦邦地说:&ldo;我也没别的意思,就是道个歉,要不要接受,你看着办吧。&rdo;
他转身要走,我有点想笑了,叫住他:&ldo;等等。&rdo;
他停下看我。
我想了想,直接说:&ldo;小邹,你如果是怕我公报私仇,那么这么几天下来你也该看出,虽然工作量多了些,但不该你们做的事我没吩咐多一件,该学的你们也一样不落,往后也如此,所以你不用费这个劲。&rdo;
他脸色难看,瞪着我说:&ldo;张医生,你是怀疑我的诚意吗?&rdo;
&ldo;我只是怀疑你的动机。&rdo;我微微一笑,问他,&ldo;小邹,我以前还以为咱们相处得不错,但那天的事让我发现,我其实并不算认识你。能跟我说句实话吗,你今天为什么来道歉?&rdo;
他咬着下唇,垂下头一言不发。
我吁出一口气,忽然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显得矫情了,挥挥手说:&ldo;不想说就算了,你道歉我接受,没事了,回去吧。&rdo;
他还是不动。
&ldo;我其实没怎么怪你,你和你的朋友们到底还年轻,所以回吧啊,没事了。&rdo;我不耐烦起来,转头继续盯着我桌子上的资料。
&ldo;你不会明白的。&rdo;他忽然轻声说。
我抬起头,皱眉问:&ldo;不明白什么?&rdo;
&ldo;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。&rdo;他抬起头看我,目光炯炯,有恼怒和豁出去的狠,&ldo;我不觉得在那件事上有对错这种东西,这个医院里哪一个不是在削减脑袋往上钻,我一个出身农村,没背景没钱的小医生,我家里至今还欠着读书时借下的债,我不想法设法我他妈连站在邓文杰边上看一个手术的机会都没有,你明白吗?啊?像你这种留过洋年纪轻轻拿了博士学位一来就当主治医生的,你有个什么事动动嘴皮子就有主任级别的朋友替你去张罗……&rdo;
&ldo;所以你不觉得自己有错?&rdo;我点点头,平淡地说,&ldo;买个花送女上司讨她欢心,如果有必要跟她暧昧一场或真刀实枪上回床也无所谓,大家都这样,到你这怎么会算错?你错的,只是不该得意忘形,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个事,如此而已,对吗?&rdo;
他愣住。
我笑了,摊手说:&ldo;你说的有道理,我同意。&rdo;
这下邹国涛彻底惊奇了,瞪着我说不出话来。
我继续说:&ldo;我不能同意的只有一点,你凭什么觉得我就过得很顺畅很滋润?不仅我,这里每一个医生,包括躺着等换心脏的那位医学巨擘许麟庐,大家都有一段不足道哉的奋斗史,都背着数不尽的麻烦,即便成功,他身后也有你看不见料不到的焦头烂额。我活到这么大,唯一看到的一件真正公平的事就是这个。&rdo;
&ldo;我对每个人的奋斗方式不做道德评价,甚至你对女性的不尊重,由于没机会给我带来实质性损害,我也不想多说一句。不过小邹,如果你真认为张旭冉是个糙包我无话可说,如果你觉得我不是,那么我倒想提醒你一句,再怎么有背景,也不能别人替你上手术台。&rdo;
他动了动嘴唇,想说什么,被我截住:&ldo;行了,回去吧,你今天说的我都会忘掉,当然道歉那句我会留下。&rdo;
我不再理会他,重新把精神集中在我要翻译的资料上,过了很久,久到我以为他已经走了,他忽然轻声说:&ldo;那天的话,我不是出于本意。&rdo;
&ldo;什么?&rdo;
&ldo;男生跟男生在一起,有时候必须那样说,为了让自己显得有面子或怎么样,反正有时候会说一些自己也未必同意的话。&rdo;他看着我,终于正式地说,&ldo;对不起。&rdo;
我点头:&ldo;嗯,我接受。&rdo;
&ldo;那我走了。&rdo;他朝我微微弯了头,转身走出我的办公室。
我支着下巴拿食指敲着桌面,想了想,还是决定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年轻人驱逐出我的大脑,我看了看表,想起孟阿姨好几天没去看她了,也不知道怎么样,蔡婶没给我电话,那天我吩咐她带孟阿姨去看詹明丽,也不知道谈得怎么样。这么想着我感觉必须给个电话过去才安心,于是忙给孟家打过去,电话通了,是孟阿姨接的,她细声细气地告诉我家里新买了个大鱼缸,养了好多小金鱼,还请了个钟馗像,现在摆在玄关那可威风了。
我笑着哄她高兴了,才让她把电话给蔡婶,蔡婶过来接了,我问她:&ldo;这几天情况还好吗?你忙得过来不?&rdo;
她笑着说:&ldo;太太很乖,先生又请了个人帮着做家务,我现在不那么忙,可以多点时间照看太太。&rdo;
&ldo;带去詹明丽医生那了吗?&rdo;
&ldo;去了,詹医生人很好,知道太太怕吃药,就不给她开药,只让她每周过去聊天,一次聊两个小时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