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与梅医官是西都同乡,她在你的营帐中做过军医,尔后,又是你带她进宫的。朕想着,不如,你收她为义妹,如何?一来,太子妃有了将军府的高门出身,与朝臣,与外邦,都有了交待;二来,苻爱卿与太子有了这等姻亲,来日,便可更好地为朝廷效力。」
梁帝自觉这谋算两全其美。
「臣觉得不妥!」苻妄钦脱口而出。
「哦?」梁帝皱眉。
梁帝举起茶盏。
暗处的刀兵,涌来肃杀之气。
「臣与梅医官两情相悦,已许婚期……」苻妄钦道。
偌大的文德殿,他长身而立,眉目间皆是坚定。
梁帝冷笑道:「天命如此。梅医官非为凡女。难道苻爱卿有不臣之心,想逆天命而为,来日,坐到龙椅上吗?」
茶盏摔在地上,刀剑齐齐出鞘。
忽然,文德殿外,梅川道:「微臣求见陛下。」
梁帝思忖一番,道:「梅卿进来吧。」
他轻轻一挥手,暗处的动静暂止。
梅川走进殿来。
这文德殿,她几乎日日来,可没有一次,是这般沉重。
苻妄钦站在她的眼前,白水鉴心,清澈如溪。
他看着她走来,目光悲愤而哀伤,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,只要她愿意,他便带着她杀出去。与君王作对又如何?他的命,本就是刀枪剑戟下捡回来的。马革裹尸,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幸运。他不怕流血,不怕死。
梅川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片大雾,清而凉的大雾,所有的一切都被雾包裹着,泥土湿漉漉的,他是湿漉漉的,她也湿漉漉的。
「回禀陛下,微臣本是前来伺药,在门外听到了陛下与将军的谈话。微臣想说,已许婚期是没有的事,将军恐是在家吃多了酒,方才唐突了圣驾。」
梁帝眯起眼:「那,梅卿你说,你愿不愿意做苻将军的义妹?」
「微臣愿意。」
苻妄钦猛地看向她。
雾重烟轻,不见来时伴。
梁帝笑道:「梅卿,你是个明白人。」
他靠在龙椅上:「你身怀绝技,屡屡救驾,却从不求赏,淡泊名利。时疫当前,你巾帼不让须眉,主动请缨,心怀百姓疾苦。太子其人,虽有才能,却难以明月入怀,少一分舂容大雅。朕左思右想,就算没有太常的话,你亦是辅佐太子之良配。你与苻爱卿结为兄妹,从此,外事丶内事,朕皆可放心了。」
梅川俯身道:「谢主隆恩。」
苻妄钦静静地站着,成了雾中的一棵树。
动荡的雾霭,时而卷到这里,时而渡到那里,在这暗沉沉的宫殿里奔腾而过。
良久。
宫门口。
凝固的空气被利刃划破。苻妄钦道:「你为何要答应?为何!」
「我不想让你送死……」
刚开了口,眼泪却掉下来了。
她的冷静原来是不冷静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