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季一步步往前。
杨晋一步步后退。
刀在空中转了个冰冷的圈,离他的脖颈不足三寸之距。
马车越来越近。
梅川握着缰绳,驶过地上的尸首,驶过归不了家乡的战士,驶过残破的铠甲,驶过满心的仓皇,驶过无边无尽的悲伤。
「阿季,不可!」她喊道。
声音被风声丶厮杀声湮没。
马车被乱石卡住,动弹不得。
她跳下马车,提着裙角,奔跑过去。
「阿季,阿季——」
她离他越来越近,旋即用尽全身力气,喊了句:「阿季,莫要如此!」
阿季的刀停住。
他看见了她。
在血一样的朝霞下,她是那样急切地向他奔来。
带着风,带着尘。
到他身边。
他伸出粗糙的手掌,抚了抚她的脸,声音里带着血腥的馀温,带着盈盈情思的轻柔。
「你哭甚。」
他问。
「不曾哭。」
梅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,她眼中的担忧丶恐惧丶牵念,翻腾着,化作了雨径绿芜,霜园红叶。
泪一直流。
手掌抚不尽似的。
阿季在她的眼泪里,雨淋日炙。
青箬绿蓑不可挡。
「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。」阿季说。
他说的不是「你怎么来了」,而是「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」。
梅川觉察到,他对她的出现,没有她想像中的意外。
「阿季,你不可铸成大错。来的这一路上,我的心悬着,一刻也落不下。我怕,我真的好怕……我怕我们会踏入万劫不复之地……我怕极了……」
为什么。
为什么越爱,越软弱。
梅川哽咽着。
数日的囚禁,她红色的衣衫皱巴巴的。脸上的烟印子让她看起来像个狼狈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