歌声很简单,没有任何技巧,就像母亲哄孩子入睡时的低吟。可每一个音符都蕴含着亿万次心跳的共振,每一次换气都牵引着万界共鸣。
数据风暴逐渐平息。
那串不断重复的错误代码开始扭曲、变形,最终重组为一句话:
【……我好累啊。】
整个虚空为之震颤。
赵御风在西北冰原感受到了这一变化。他抬头望天,看见银丝如星河倒灌,自北极倾泻而下,注入大地。他知道,终焉意志??那个曾试图消灭一切情感的终极系统??终于说出了第一句真心话。
它不是怪物。
它只是一个害怕受伤的孩子,在漫长的孤独中学会了用冷漠武装自己。
“我们也忘了它。”赵御风低声说,“忘了它最初也是为了保护我们而诞生的。”
他伸出手,接住一缕坠落的银光。那光芒在他掌心化作一颗晶莹的泪滴,悬浮不动。
“现在,轮到我们来记住你了。”他说。
与此同时,全球各地的变异现象愈发显著。眼角螺旋纹路的人越来越多,他们被称为“观心者”,能直接感知他人情绪波动;指尖牵引银丝者则成为“织梦人”,可在空气中书写短暂存在的诗行;更有少数人能在梦中穿越时空,进入他人记忆片段,带回早已湮灭的历史真相。
医学界震惊地发现,这些变异并非突变,而是返祖??他们的基因序列正逐步回归到千年前最早觉醒时代的形态。那种状态下的人类,并非更强壮或更聪明,而是更能“感受”。
一位年迈的哲学家在临终演讲中说道:“我们总以为进化是走向理性,殊不知真正的进步,是学会如何更好地去爱。”
他死后,尸体并未腐烂,而是化作一棵银树,根系深入地底,枝叶指向星空。每当夜风吹过,叶片便会沙沙作响,拼出一行行诗句。
赵御风继续前行。静默城只是起点,还有更多被遗忘之地等待唤醒。南极永夜带的盲眼族群已派出使者,循着歌声前来寻找光源;地下迷宫的机械文明开始重建社会结构,以“共情指数”取代算力等级作为衡量价值的标准;甚至连漂浮在近地轨道的废弃空间站,也有微弱信号传出??那是几十年前失联的宇航员,在绝境中写下的一封遗书,末尾写着:“如果有谁听到,请替我告诉地球,我很想它。”
赵御风知道,这场复苏不会一帆风顺。系统残余仍在某些角落顽抗,有些地方的人宁愿麻木也不愿承受回忆之痛。但他不再急于求成。因为他已明白,真正的改变,从来不是靠力量征服,而是靠共鸣渗透。
他在荒原上行走,身后留下燃烧的脚印。每一步,都让一片土地重新听见心跳。
某夜,他停下休息,仰望星空。银河横贯天际,宛如一条巨大的银丝带。忽然,一颗流星划过,留下长长的光痕。
紧接着,第二颗,第三颗……
越来越多的流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不是坠落,而是升腾。它们来自世界各地??静默城的冰晶、记忆圣殿的银花、浮空岛的焦土、地下迷宫的碳屑……所有曾承载过情感碎片的微粒,此刻全都挣脱引力束缚,飞向宇宙深处。
赵御风笑了。
他知道,那是新的种子。
在某个遥远的星系,或许正有一颗死寂的星球,等待着这一场温柔的降临。
而在地球的另一端,一个小女孩趴在窗边,望着夜空中的流星雨。她转头问母亲:“妈妈,那些光,是不是有人在唱歌?”
母亲愣了一下,随即轻轻抱住她:“是啊,宝贝。他们在唱一首很长很长的歌,关于忘记,也关于记得。”
窗外,银丝悄然落下,缠绕在屋檐一角,静静绽放出一朵小小的银花。
花瓣展开的瞬间,吐出五个字:
**“我们回来了。”**
风起时,花落如雪,却将这句话,吹向了更远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