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舱休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电视里传来的混乱声和船员们粗重的呼吸声。
连那几个哈夫克士兵也暂时停止了巡逻,抱着手臂,冷眼旁观着屏幕,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讥讽。
一个年轻的水兵,脸色苍白,喃喃自语:
“……他们……他们真的开枪了……对平民……”
旁边的老轮机长猛地灌了一口劣质咖啡,苦涩地接口:
“哼,开枪?这算什么。马岛那会儿……唉……”
“可这次不一样!以前是为了家门口的岛子拼命,好歹……好歹知道为什么死!现在呢?为了哈夫克那群战争贩子?为了一个鸟不拉屎、跟咱们八竿子打不着的鬼地方去送死?!”
他的话像一颗投入油锅的水滴,瞬间引爆了压抑的情绪。
“就是!凭什么!”
一个瘦高的水兵激动地挥舞着手臂,“我儿子才十六岁!难道以后也要被送到黑非洲或者中东去给哈夫克当炮灰?!”
“哈夫克的承诺?马岛?哼!”
另一个声音充满不屑,“当年英国人也是这么忽悠加尔铁里的!结果呢?我们死了那么多人!现在又来一个‘新英国’!拿马岛当诱饵,骗我们卖命!”
“看看电视!看看那些人!”
有人指着屏幕里被瓦斯熏得睁不开眼、却依旧高举标语的年轻人,“连首都的老百姓都看明白了!我们当兵的难道都是傻子?!”
“可……可是命令……”
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。
“命令?”
老轮机长猛地放下咖啡杯,杯底磕在金属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,环视一圈,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、眼中同样燃烧着不甘的同伴,最后甚至挑衅般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哈夫克士兵。
“我们阿根廷海军,自打马岛摔断了脊梁骨,好不容易在民主制度下活过来,第一条铁律是什么?不干政!远离政治漩涡!可现在呢?上面那些人要把我们整个国家、整个军队,都绑上哈夫克的战车!去当雇佣兵!去当炮灰!这他妈还是阿根廷的军队吗?!这算什么命令?!”
船舱内一片死寂,只有电视里传来的枪声、喊声和新闻主播急促的播报声。
船员们可以忍受经济崩溃带来的清贫,可以忍受政客们无休止的争吵和腐败,甚至可以在国家需要时再次为马岛而战,哪怕战死沙场也认了。
但唯独无法接受,自己的命运、自己孩子的未来,被当成廉价的筹码,出卖给一个贪婪的战争机器,为一个与自己国家毫无关系的遥远战场流尽最后一滴血。
就连那几个冷眼旁观的哈夫克士兵,脸上的讥讽也淡了几分,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。
眼前这群阿根廷水兵眼中压抑的火焰,和他们曾经在某些被强行拖入哈夫克体系的国家军队眼中看到的,何其相似。
那是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、来自本土的、深沉的恨意。
而国会大厦内的表决画面,切入了直播。
每一个“赞成”或“反对”的按键,都牵动着屏幕内外亿万人的心脏。
就在这时,船舱内的广播突然响起,传遍全船:
“所有人员注意!所有人员注意!立即返回各自岗位!‘海狼’号将于15分钟后解缆启航!重复,15分钟后解缆启航!所有非必要人员立即清空甲板!安保人员,提升至最高警戒等级!任何异常,格杀勿论!”
船员们如梦初醒,脸上残留着对祖国命运的担忧和对未来的恐惧,但长久以来服从命令的本能还是占据了上风。
人群开始骚动,带着复杂的情绪,骂骂咧咧地、脚步沉重地离开休息室,走向各自的岗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