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未着朝服,不带仪仗,仅以“姓朱”
的闲人身份,在村间缓步而行。
“王爷当真要独行?”
黄祁低声问。
“若着王服而至,只看得百姓躬身鞠躬,怎知他们过的是苦是甜?”
朱瀚负手而行,眸中含笑,“你若怕丢命,便在驿中等我。”
黄祁一咧嘴:“属下怎敢放您独行?小命要紧,您这命更要紧。”
朱瀚轻笑:“走罢。”
他沿着一条铺着青石的田路往村中走去,道边春草繁茂,几只幼羊在坡地上打滚咩叫,不远处一位老妇蹲在地头拔草,看见他时愣了愣。
“老伯娘,能借口水么?”
朱瀚笑着行礼。
老妇打量他一眼,看他风度不凡却衣着朴素,语调温和,不似讹人骗户之流,便起身道:“你这位爷,怎生走得这般远,茶水都有呢。”
说着便转入屋后,提来一瓢清泉,递与他。
朱瀚接过灌木做的水瓢,仰头而饮,水凉味甜,入口舒爽。
他放下水瓢,谢过道:“这是泉井?”
“是啊,这一带靠东泉活水,不比南头旱地。
可惜井少,一村人共一井。”
“那日头一高,不就排队了?”
老妇苦笑一声:“村里习惯了。
人多的时候,各家轮更早,鸡还未叫头一遍,俺便要起了。”
朱瀚点点头,望见她袖口的指缝磨出裂痕,不由问道:“你儿子呢?”
“唉,前两年闹灾,那孩子去了别乡当短工,还没回。”
朱瀚顿了顿:“这几年可有人来问过你家事?”
老妇愣了愣:“问?哪会有人问这个……”
他沉思片刻,忽然转身对黄祁低语几句,黄祁点头而去。
“伯娘,我叫朱瀚。”
他说得坦白,“今日一见,算我欠你一瓢水,若后日有人来问井水之事,你便照实说,不需避讳。”
老妇更觉惊奇,正要追问,那青年已拱手一礼,转身而去。
再往前行,是一条曲折小巷,巷口有个小孩,赤足提着一只破箩筐,在地上追逐几只鸡鸭。
忽听鸡扑翅声,他却一头栽进土堆。
“哎,小哥儿!”
朱瀚快步上前,将他从泥里拉起,小孩头发乱糟糟的,鼻尖还沾了泥,但眼睛却黑亮明净。
“你叫什么?”
“俺叫狗娃!”
“你几岁啦?”
“六岁!”
狗娃抹一把鼻子,“你是谁?你是教坊书先生么?”
朱瀚一愣,随即大笑:“不,我不教书,但我爱听人念书。”
狗娃挠头:“娘说俺没钱进学堂,只能帮家里养鸡种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