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饭后,徐朵朵的母亲给徐朵朵擦洗身子,更换内衣,等到她忙碌收拾完毕,迎来今晚第一个访客。
徐朵朵这几天来,尤其是她醒过来后,每晚的访客不断,除了礼物红包,访客们附带奉送了真诚的关心和尊敬,甚至,还有一点点敬畏。
从最初的惴惴不安到恬然自得,徐母只经过了极其短暂的一个过程,最后,她甚至有点享受这种氛围。
她朦胧地感觉到,她对女儿的了解太少了,这次受伤,似乎给她打开了一扇客户,让她窥见了女儿的另一面,窥见了另外一个未曾了解的世界。
安千千几乎每天都会来,除了有特别重要的应酬无法推托,她会先来看看徐朵朵,说说闲话,再去看看还在重症室监护的杨知,最后再回到徐朵朵病房,跟徐朵朵聊天。
这已经成为一种定式,同时,她每次都会携带价值不菲的营养品之类,也是定式,她总是微笑着是别人送她的,她拿回家累赘,放在办公室怕人说。
徐母正在犹豫是否陪着安千千,还是出去让女儿和她说话方便,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,一个人探头进来,张望几下看见了徐母,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,笑着对徐母招手。
是徐母打工的那家洗衣店店主。
徐母这几年一直在家附近一家洗衣店帮忙,洗衣店加上老板一共三人,另外一人是老板的远房侄女,三个人工作性质完全一样:接单,收钱,洗衣,清洁,杂务。
区别是徐母和侄女要领工资,老板不领工资,但独占利润。
老板比徐母年轻几岁,来自巴州,一个在西川属于边远山区的老革命根椐地,丈夫在云南做不知所云生意,----他路经蜀都乘坐飞机的时候来过店上几次,每次跟她们聊天做的生意都不同,都不确定。
老板投资这个项目早,这一带又缺少竞争对手,这几年日进斗金,用蜀都人的本地话来形容是“他娃娃这一宝是瞅准了的”
,赚了徐母认为的“大钱”
。
有很长一段时间,老板都是徐母羡慕的对象,有很长的一段时间,徐母的人生目标就是拥有一家象这样稳定赚钱,每天都可以关门后偷偷乐着数钞票的小店,老板一直都是徐母心中的神,高过这座城市的市长,和市委书记。
现在,这座神降临病房,以神给她和侄女一视同仁开薪水的吝啬程度,徐母不敢相信神是来看望她的女儿的,那么,应该是来责怪她连续旷工吧?虽然她打了电话向老板请假,可是一连这么多天,老板生气也是应该的。
徐母慌忙起身迎了上去。
老板不说话,拉着她的手走到走廊外背人处,问:“我那店,你还要不?”
徐母呆住!
春节后,老板跟以前相比有了一些变化,开始增加了跟丈夫打电话的次数,增加了平时的念叨,渐渐的,这两样都变得频繁,最多时一天要打好几次电话,念叨上两三个小时,徐母自然明白其中缘由,但是明哲保身,言多必失的处世经验让她努力控制了自己强烈的参与欲,装作无视。
两个月前一天,轮到侄女休息,老板和徐母看店,老板突然对徐母说她不想做这个洗衣店了,每天守得辛苦,时间又长,挣钱不多,又说边贸来钱快,比天天守着这个小店挣点辛苦钱,零碎银子强多了。
徐母心中不以为然,首先她不认为洗衣店赚的是小钱,其次边贸是怎么一回事?太遥远了,肯定不如守着这么一个踏实的店放心。
但是老板接下来的话让她大吃一惊。
老板看着外面熙攘的行人突兀地说她想把这个店子打了,然后转过头看着徐母,问她想不想接。
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突然,徐母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,先憋出一句话,说我没钱啊。
老板似乎早已想过徐母的反应,淡淡地给她做思想工作,说她这个店徐母再清楚不过了,每天的营业额多少,一个月店租多少,水电多少,人工工资多少,刨去这些,除干打净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心中一默就能默得出来。
又说这个店呢,她一开始投了十多万,后来升级换代洗衣设备,又投了二十多万,当然,这个肯定要打个折扣,她就收她三十万行了。
徐母脑袋发晕,心中却发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