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声音并非源自任何方向,它就是存在本身,是宇宙背景辐射中一道冰冷的杂音,是万物终将冷却的绝对定律。
它在王腾的这具人道化身心底响起,也在那片刚刚诞生的脆弱净土之上回荡。
“为何挣扎?”
腐朽之主没有愤怒,没有杀意,只有一种近似于“好奇”的、彻底非人的探究。
祂的意志体隔着那层薄薄的观念壁垒,那双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眼眸,注视着王腾。
“你所见的繁华,我已见证过亿万次的凋零。你所珍视的生命,不过是能量在腐朽前的短暂聚合。你所构建的秩序,终将被熵增的洪流抹平。告诉我,轮回之主,你这徒劳之举,意义何在?”
王腾的人道化身,静立于净土中央,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只是缓缓抬起手。
随着他的动作,他脚下的红尘界心,那颗承载了无尽文明记忆与情感的磅礴心脏,轻轻搏动了一下。
嗡——
初生的净土之内,光影流转。
不再是单一的净化之光,而是演化出了具体的景象。
一粒火星在黑暗的洞穴中被点燃,驱散了寒冷与野兽;一块顽石上被刻下了第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,开启了传承;一座茅草屋在河边建起,炊烟袅袅,形成了最初的“家”。
画面加速。
城邦崛起,百家争鸣。
有哲人在高台上辩论着世界的本源;有将军在城头浴血,守护身后的万家灯火;有农夫在田垄间挥汗,期盼着秋日的丰收;有母亲在摇篮边哼唱着古老的歌谣,哄睡新生的婴儿。
喜悦,悲伤,愤怒,爱恋……亿万种情感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。
繁荣,战争,毁灭,新生……无数个文明的轮回缩影,在这片小小的净土中急速上演,每一个瞬间都饱含着不屈的意志与鲜活的生命力。
“看,”腐朽之主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丝仿佛洞悉一切的疲惫,“它们挣扎,它们创造,然后它们消亡。尘归尘,土归土。你现在所做的一切,只是在重复这毫无新意的剧本。最终,它们都会成为我的一部分,成为永恒死寂中的一缕微不足道的记忆。”
瘟疫之主在一旁贪婪地注视着这一切。
这些活化的生命景象,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剧毒,也是无与伦比的资粮。
只要壁垒一破,他就能将这一切化为最恶毒的瘟疫。
王腾终于抬起了眼。
他的目光穿透了那亿万文明生灭的幻象,直视着腐朽之主的意志。
“你错了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压过了那宇宙终末的呢喃。
“你只看到了它们的死亡,却没有看到它们的传承。那火星熄灭了,但钻木取火的方法留了下来。那座城邦毁灭了,但他们的诗篇与律法被记录在竹简上。那个人死去了,但他的血脉与精神,在他守护的孩童身上延续。”
王腾向前踏出一步,整个净土随之震颤,其中的文明演化之光愈发炽烈。
“你所言的‘腐朽’,是终点,是结果。而我所要守护的‘轮回’,是过程,是无限的可能性!”
“我所要成为的‘神’,不是高高在上,裁定一切的主宰。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字字句句,仿佛在向整个宇宙宣告自己的道!
“而是为这无尽的众生,提供一块他们可以尽情演绎生老病死、爱恨情仇的‘基石’!是守护这‘可能性’本身,永不中断的‘秩序’!”
“我的秩序里,有生便有死,有善亦有恶,有欢笑也该有泪水!这才是完整的‘人道’!而不是你所代表的那种,抹除一切过程,只剩下单一结果的绝对死寂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