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有丝毫的慌乱,先是恭敬地对陈平川行了一礼,然后才不卑不亢地开口说道:“回陛下,关于北方战事,天算司有三点浅见。”
他的声音清朗而镇定,条理清晰,完全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。
“其一,辽阳之失,非战之罪,乃情报之失。”
“我天算司原在辽东的情报网,多以商贾为主。这些人,善于打探城中物价、官吏动向,但对于广袤的辽东山林和草原,却是一无所知。敌军正是利用了这一点,绕开了我们的眼线,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。”
“其二,敌军虽众,其心必异。”
“沙俄与蒙古,不过是因利而合的乌合之众。沙俄要的是土地和资源,铁木真要的是人口和草场。他们的联盟,建立在对我大夏的劫掠之上。一旦劫掠不成,或是分赃不均,必然反目成仇。此乃我军可利用之机。”
“其三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敌军之强,在于其‘新’。新式火器,新式战法。而我军之败,在于其‘旧’。用旧的思路,去应对新的敌人,焉能不败?”
张金宝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平川。
“因此,臣以为,此战的关键,不在于打,也不在于和,而在于‘知’!知己,更要知彼!我们必须立刻建立一个全新的、专门针对北方环境的情报体系,弄清楚敌人的每一个细节!他们的火枪,到底能打多远?装填一次,需要多久?他们的哥萨克骑兵,和蒙古骑兵,战法有何不同?那个铁木真,究竟是怎样一个人?他的弱点是什么?那个沙俄将军,又有何癖好?”
“只有将这一切都了如指掌,我们才能制定出真正克敌制胜的方略!否则,无论派多少大军,带多少粮草,都不过是给敌人送人头罢了!”
一番话说完,整个太和殿,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都被张金宝这番鞭辟入里的分析给镇住了。
就连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秦锋和赵康,此刻都陷入了沉思。
是啊,他们争论了半天,却连敌人到底是什么样子都还没搞清楚。
这仗,怎么打?
陈平川的眼中,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。
他这个好兄弟,大舅哥,早已成长起来了。
不仅继承了他父亲的精明,更多了几分年轻人敢想敢干的锐气。
让他刮目相看。
尤其是他提出的“知己知彼”的观点,正中陈平川的下怀。
“说得好。”陈平川缓缓开口,打破了沉默,“那你认为,这个全新的情报体系,该由谁来建立?谁,又能担此重任?”
他的目光,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户部尚书张盛财。
张盛财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立刻明白,这是皇帝在给他机会,也是在考验他。
他毫不犹豫地出列,跪倒在地。
“陛下,老臣年迈,精力不济,早已不堪兼任天算司总管一职。这些年,天算司的大小事务,多由犬子金宝打理。辽东情报网的失利,老臣亦有不可推卸之责任。”
“老臣恳请陛下,免去老臣天算司总管之职,并……举荐张金宝,接任此位!”
说着,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。
“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,犬子必不负陛下所托!若有差池,臣愿与他同罪!”
满朝哗然!
谁也没想到,张盛财竟然会主动请辞,并且力保自己的儿子上位!
这可是天算司总管啊!
监察百官,刺探军情,权力之大,仅在皇帝和首相之下。
张盛财就这么轻易地交出去了?还压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?
张金宝也是一愣,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父亲,眼眶瞬间就红了。
他知道,父亲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和威望,为他铺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