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闭上眼,太阳穴突突跳动。
第二天清晨,他主动联系电影节组委会,申请召开公开说明会。
会场座无虚席。他走上台,没有辩解,也没有愤怒,只是平静地说:“我想先放一段视频。”
大屏亮起,正是那段完整幕后影像。随后,他又播放了其他几位主演的采访片段??刘伊菲说:“每次拍哭戏,导演都会提前半小时让我准备,结束后第一时间递上热水。”陈道明(特别出演)坦言:“这是我三十年来合作过最尊重演员的导演,每一个调度都经过充分沟通。”就连那位“趴桌睡觉”的场务也出镜解释:“那天我感冒发烧坚持值班,导演知道后立刻让我回去休息,还让助理送药。”
最后,吴宸站在台上,直视镜头:“我承认,我对作品要求极高,有时近乎苛刻。但我从未要求任何人牺牲尊严或健康去成就电影。艺术不该建立在痛苦之上,否则它就不配称为艺术。如果有任何人因我言行感到不适,我在此郑重道歉。”
全场沉默片刻,随即爆发出热烈掌声。
风波渐息,但吴宸知道,这场战争远未结束。
金棕榈颁奖典礼当晚,天空飘起细雨。卢米埃尔大厅内灯火通明,气氛凝重如铅。
主持人缓步登台,手中信封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
“本届戛纳电影节最高荣誉??金棕榈奖,获奖影片是……”
全场屏息。
“《夜航西飞》,导演吴宸!”
刹那间,掌声如雷贯耳!
叶德当场跪地捶地,嚎啕大哭;刘伊菲紧紧抱住李沁,两人泪流满面;陈志远摘下墨镜,仰头望着天花板,喉结剧烈滚动。
吴宸缓缓起身,脚步有些虚浮。当他踏上舞台时,阿涅斯?瓦尔达亲自将金棕榈奖座递到他手中,低声说:“你让我们重新相信,电影可以如此安静,却又如此有力。”
他握紧奖杯,走向话筒。
“很多人问我,为什么执着于拍这些‘不够刺激’的故事。今天我想说,正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吵了,所以我们更需要倾听那些微弱的声音??老人的脚步声,母亲的叮咛,飞行员落地后的那一句‘我到了’。”
他停顿片刻,目光扫过台下万千面孔。
“电影不是逃避现实的工具,而是照亮现实的灯。它告诉我们,即使在最黑暗的夜里飞行,只要仪表盘还亮着,我们就还没迷路。谢谢所有愿意陪我一起守夜的人。”
掌声经久不息。
回国后,文化部专门举行表彰大会。部长亲自接见,称其作品“展现了新时代中国电影的文化自信与人文深度”。国家电影局宣布将《夜航西飞》纳入“优秀国产影片海外推广计划”,资助其在全球五十个国家上映。
与此同时,好莱坞六大公司纷纷抛出橄榄枝。迪士尼旗下探照灯影业开出两亿美元预算,邀请他执导一部中美合拍片;Netflix愿支付千万美元签约费,换取三年独家合作权。
吴宸全部婉拒。
他在一次访谈中坦言:“我的根在这里。我想拍的,是中国人的悲欢离合,是我们这片土地上的风霜雨雪。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些,哪怕站在奥斯卡领奖台上,我也只是一个空壳。”
此后两年,他沉寂不出,只偶尔出现在北京电影学院的讲堂上,或是某个偏远县城的小型放映活动中。有人说他江郎才尽,也有人说他在筹备史诗巨制。
直到2025年春天,一则消息悄然传出:吴宸新片《春江水暖》开机,取景地为浙江富阳沿江村落,主演仍是刘伊菲,讲述一对母女在拆迁浪潮中的情感纠葛。
影片尚未杀青,戛纳方面已主动发出正式邀约。
而这一次,吴宸只回了一句话:“我们按时赴约。”
某日清晨,他在江边散步,看见一位老妇人坐在石阶上晒太阳,怀里抱着收音机,里面放着越剧《梁祝》。风吹起她花白的头发,她轻轻跟着哼唱,嘴角带着笑意。
吴宸驻足良久,掏出笔记本写下一行字:
“所谓岁月静好,不过是有人替你扛住了动荡。”
他合上本子,望向江面。薄雾散去,朝阳初升,粼粼波光如碎金铺展,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