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,当沙瑞金、李达康、高育良三人走进来的时候。
他那双原本半闭着的眼睛,猛地睁开了。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!
里面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和威严,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,冰冷的疲惫。
但就是这种疲惫的眼神,却像两把最锋利的刀子,瞬间刺穿了三人的心理防线。
他们感觉,自己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,仿佛被剥光了衣服,所有的心思,所有的算计,都无所遁形。
“援……援朝同志……”
沙瑞金第一个开口,他的声音,干涩得厉害。
“我们……代表汉东省委、省政府,来看望您……祝您……早日康复……”
他说得语无伦次,连他自己都觉得,这些话,是多么的可笑和无力。
赵援朝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。
那眼神,看得沙瑞金心里发毛。
他宁愿赵援朝对他破口大骂,宁愿他拍着桌子发火。
也比现在这种沉默,要好受得多。
沉默,代表着一种更深层次的,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愤怒和失望。
李达康和高育良站在沙瑞金的身后,头埋得低低的,连看都不敢看赵援朝一眼。
病房里的气氛,压抑得让人窒息。
只有仪器的滴滴声,在单调地响着,像是在为他们三人的政治生命,倒计时。
许久,赵援朝才缓缓地,抬起了一只手,摘下了脸上的氧气面罩。
他的动作,很慢,很吃力。
看得出来,那一下重击,对他的身体,造成了多么巨大的伤害。
“沙书记。”
他终于开口了。
他的声音,很虚弱,很沙哑,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。
但每一个字,都清晰地,传到了三人的耳朵里。
“我这条命,算是捡回来的。”
“医生说,再偏一公分,砸在后脑的要害上,我就直接去见马克思了。”
沙瑞金的心,猛地一揪。
“援朝同志,是我们对不起你!是我们……”
“我不想听这个。”赵援朝打断了他,他的目光,越过沙瑞金,落在了他身后的李达康身上。
“李达康。”
李达康的身体,猛地一颤,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。
“我记得,在省委的时候,我跟你说过一句话。”
“我说,制度是好的,但最终,还是要看执行的人。”
“你当时,是怎么跟我保证的?”
李达康的嘴唇,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记得。
他当时拍着胸脯,信誓旦旦地保证,绝对不是一阵风,请赵援朝监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