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渐浓,寒意倍增。
皇子所寝殿内的炭盆依旧烧得炽烈,空气中弥漫着中药的清苦,味,刚散去没多久的凝重又重新压了下来。
余少云坐在床边,指尖还残留着萧烁额头微凉的触感,方才那点因儿子清醒而生的安心,却在萧烁一声低喘后瞬间碎裂。
“母后……热……”萧烁的声音带着痛苦的颤意,原本舒展的眉峰重新拧成一团,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染上潮红,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,胸口起伏幅度越来越大,额角渗出的冷汗很快浸湿了鬓发。
余少云心头一紧,忙伸手探向他的额头,滚烫的温度比先前高热时还要灼手,吓得她指尖一颤,声音瞬间变调:“烁儿!怎么又热起来了?陈太医!陈太医在哪?”
守在殿外的陈太医闻声立刻进来,连行礼都顾不上,快步上前按住萧烁的手腕。
指尖触及脉象的刹那,他脸色骤变,原本稍稳的脉象此刻虚浮紊乱,像风中摇曳的烛火,随时可能熄灭,连带着呼吸都透着滞涩,显然是邪热反扑,比先前更为凶险。
“怎么会这样?”余少云声音里满是崩溃的哭腔,“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?药也喂了,针也施了,怎么高热又回来了?你不是说药效会稳住的吗?”
陈太医喉头滚动,压下心头的焦灼,缓缓松开萧烁的手腕,躬身回话时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:“娘娘,殿下体质本就虚损至极,先前退热不过是药力暂时压制邪热,未能根除病灶。如今邪热卷土重来,已深侵肌理,臣一人之力恐难把控,需即刻宣召太医院所有院判与资深太医前来会诊,集众人之力拟定药方,方能有一线生机。”
“会诊?好,那就会诊。”余少云看着着床榻上气息渐弱的萧烁,心急如焚,现在别说是会诊,就是张贴皇榜,召全国名医进宫,她都愿意。
“吟芳,那还愣着干什么?快!快去宣召!不管是太医院的谁,只要能治好烁儿,本宫都许他重赏!”余少云厉声道。
“是,奴婢这就去。”吟芳赶紧出门。
“你赶紧跟过去,就说是我的意思。”陈太医赶紧冲药僮吩咐,“就说大殿下邪热反扑,病情危急,让所有太医即刻赶来皇子所,不得有误!”
药僮不敢耽搁,拔腿往外跑。
陈太医重新上前,指尖快速抚过萧烁百会穴周围的头皮。
上次施针处并无红肿,仅余浅浅针痕,此刻危急关头,已顾不得循常规间隔。
他取过银针在烛火上燎过三圈,指尖捏针如执刃,先对准百会穴快速刺入三分,手法轻而稳,生怕扰动本就虚浮的心神;随即转向肘间曲池穴,避开血管脉络,针尖斜刺一寸,借着捻转针尾的力道,试图将深侵肌理的邪热向外疏导。
离上次施针已过四个时辰,若非此刻热势反扑更烈、心脉渐弱,他断不会如此急切施针,可眼下每多拖一刻,殿下便多一分凶险。
针尖入穴的刹那,萧烁喉间溢出一声微弱的呻吟,原本紧握的手指却松开些许,只是脸色依旧潮红得吓人,呼吸也越来越浅。
“娘娘,臣先用针暂时压制热势,但这并非长久之计。”陈太医额角渗出冷汗,捻动针尾的手微微发颤。
大皇子若真有个好歹,他阖府性命都要搭进去。
护子心切的皇后,绝不会饶过“诊治不力”的他,陛下那边也难辞其咎,怕是要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