伦敦,萨瑟克区。
这里是泰晤士河南岸,一片混乱而又充满活力的区域。酒馆、妓院、赌场和廉价的出租公寓,像牛皮癣一样,挤满了肮脏潮湿的街道。空气中,永远弥漫着劣质麦酒、汗水和煤灰的混合气味。
在一家名为“瘸腿狗”的酒馆二楼,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。
老黄正对着一面布满裂纹的镜子,仔细地调整着自己脸上的妆容。他用一种特制的胶泥,垫高了鼻梁,又在两颊粘上了络腮胡。再换上一身满是油污的粗布衣服,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粗俗的笑容。
镜子里,已经完全看不出那个南洋水手的模样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典型的,在码头上讨生活的南洋搬运工。
“头儿,都打听清楚了。”一个同样化装成流浪汉的手下,从门外闪了进来,低声汇报道,“那个叫奥尔洛夫的俄国佬,和他手下那几个核心随从,都住在梅菲尔区的俄国大使馆里。那里守卫森严,正门和后门,都有苏格兰场的警察和使馆自己的卫兵,二十四小时盯着。”
“大使馆周围,都是贵族宅邸,找不到合适的观察点。我们的人,试着在附近租房子,但都被以各种理由拒绝了。”
另一名斥候补充道:“我们查了那家俱乐部的底细,是辉格党大佬们的私人聚会场所。奥尔洛夫这几天,频繁出入那里。但是,我们的人根本混不进去。”
情况,比想象的要棘手。
伦敦,不是大夏。这里没有他们熟悉的环境,没有可以随意调动的资源。他们就像三只闯入了狼群的孤狼,每一步,都必须小心翼翼。
老黄听完汇报,没有说话。他走到窗边,掀开破旧窗帘的一角,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。
硬闯,是下下策。
他脑中,飞快地盘算着。
“大使馆,有多少个仆人?”他忽然问道。
“大概二十多个。厨师,马夫,女佣,杂役……大多是从本地雇佣的穷人。”
“有没有人,最近离职,或者准备离职?”
“有!”斥候眼睛一亮,“大使馆的一个厨房帮工,昨天因为偷喝了主人的葡萄酒,被管家打了一顿,赶了出来。现在,他们应该正在招新的帮工。”
老黄的嘴角,终于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。
“机会来了。”
他转过身,从床下的一个暗格里,取出了一个钱袋。里面,是几枚闪闪发光的“龙纹金币”。
“老三,你去找那个被赶出来的帮工。给他一笔钱,让他闭嘴,滚出伦敦。顺便,把他那份已经被辞退的推荐信,给我弄到手。”
“老二,你去四海商行。亮出金币,告诉那里的掌柜,我需要一份伪造的南洋劳工的身份证明,和一份看起来很可靠的,在某个贵族家当过厨子的推荐信。”
“头儿,那你呢?”
“我?”老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,“我去熟悉一下,一个南洋厨子,该有什么样的口音,和什么样的手艺。”
……
两天后,俄国大使馆后门。
一个身材瘦小,满脸络腮胡,带着蹩脚爱尔兰口音的男人,正谦卑地向着肥胖的厨房管家,递上自己的推荐信。
“先生,我叫帕瓦。我听说,这里需要一个能干活的帮手。我什么都会干,劈柴,烧火,洗盘子……我以前,在考文垂伯爵家干过活。”
管家接过推荐信,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,又看了看信上那考文垂伯爵家的蜡封印章,脸上的怀疑,消散了几分。
“跟我来吧。手脚放麻利点,要是敢偷懒或者偷东西,我就打断你的腿,把你扔进泰晤士河里喂鱼!”管家恶狠狠地警告道。
“是,是,先生。”老黄点头哈腰地跟了进去。
当那扇沉重的后门,在他身后关上的瞬间,他那双低垂的眸子里,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。
他成功地,潜入了这座堡垒的内部。
厨房,是整个大使馆消息最灵通的地方。仆人们的闲聊,是最好的情报来源。
老黄一边干着最脏最累的活,一边竖着耳朵,听着周围的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