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霜蜷缩在床上,盖着三床被子仍止不住发抖。她脸色苍白,嘴唇干裂,双眼布满血丝。阿澈靠近时,她猛地睁眼,瞳孔剧烈收缩。
“你……你能看见我?”她声音细若蚊呐。
“我能。”阿澈握住她的手,冰冷如尸。
“他们都看不见我了……妈妈叫我吃饭,我答应了,可她还是走开……弟弟抢我的玩具,我说不要,他却当我在空气里挥手……”她抽泣着,“我以为是我坏了……可是昨晚,我听见钟的声音了……它说我本来就不该存在……说我是个没人爱的累赘……”
阿澈心脏如遭重击。
这不是单纯的幻觉,也不是精神失常。这是孤鸣钟在利用人心中最深的恐惧??**不被需要**??一点点剥离她的存在意义。当一个人相信自己无关紧要,世界就会真的将他抹去。
他取出灯莲晶石,贴近女孩额头。光芒缓缓流淌,映照出她眉心一道极淡的黑痕??那是“存在印记”正在消退的征兆。
“听着,小霜。”阿澈凝视她的眼睛,“你不是累赘。你的笑声曾让隔壁老奶奶多活了两年,因为她每天等着听你唱跑调的童谣;你捡起的那只受伤的小鸟,如今已在屋檐下孵出了三只雏鸟;你写的那幅‘春天来了’的画,贴在学校墙上,成了今年唯一一幅没被风吹走的作品。”
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光:“真的吗?可没人告诉过我……”
“因为他们习惯了不说。”阿澈轻声道,“但今天,我说了。你听见了吗?你很重要。”
泪水滑落,滴在晶石上,竟泛起一圈涟漪般的光晕。
就在此时,窗外风雪骤停。
万籁俱寂。
紧接着,一声钟响,自地底传来。
低沉、悠远、带着彻骨寒意,仿佛从时间尽头敲来。整个村庄微微震动,屋顶积雪簌簌落下。村民们纷纷冲出家门,惊恐四顾。
阿澈抱起小霜,冲向村外高地。
他知道,真正的较量开始了。
钟声并非单次响起,而是连续九下,每一响都对应一种孤独:
第一响??**无人理解之痛**
第二响??**被至亲忽视之伤**
第三响??**付出却被遗忘之怨**
第四响??**渴望陪伴却不敢开口之怯**
第五响??**自我否定之深渊**
第六响??**害怕被讨厌而伪装自己之累**
第七响??**明明活着却像透明人之悲**
第八响??**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麻烦他人之忍**
第九响??**终于相信‘我不值得’之绝境**
随着钟声推进,村民一个个跪倒在地,双手抱头,发出痛苦呻吟。他们的内心秘密被强行掀开:
“我恨我爹偏心哥哥!”
“我嫉妒妹妹嫁得好!”
“我偷偷烧了邻居的地契!”
“我装病是为了多得一碗肉汤!”
这些平日压抑的情绪,在钟声催化下化作实质黑雾,升腾空中,汇聚成一口巨大的虚影铜钟,悬浮于村落上空。
阿澈站在高处,怀中小霜瑟瑟发抖。
“别怕。”他说,“它们只是太久没被说出来的话。”
他将晶石高举,灯莲光芒冲天而起,与夜空残月交相辉映。他开始行走,沿着村庄边缘,一步步踏出古老步伐??那是归语城共鸣阵的简化步法,虽无十二人共启,但心意相通者,一人亦可成阵。
他走到铁匠家门口,大声道:“去年冬天,你悄悄把取暖煤送到寡妇家门前,还说是风刮来的。她不知道是你,可我知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