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他忽然注意到,香炉中本应笔直升起的青烟,此刻竟扭曲成了一个“问”字。
他浑身一震。
与此同时,西北荒山。
少年盘坐钟下,双手结印,心神游走于亿万梦境之间。他知道,第四声并未真正响起,而是化作了千万个问题,种在人心深处。这是比钟声更锋利的武器??它不强迫信仰,而是逼人直面内心。
“第五声……要用血来启。”他睁开眼,望向东方。
那里,福建沿海正燃起烽火。
一艘悬挂“代天行梦”黑旗的船队突破封锁,驶入闽江口。船上载着五百余名流亡信徒,领头者是一名断臂女子,名叫柳红绡。她原是锦衣卫千户之女,因私传梦谕被剜去一臂,侥幸未死,逃至海外集结残部。
“姐妹们!”她在船头高呼,“我们不是来夺城池的!我们是来送‘答案’的!”
船靠岸后,他们不做劫掠,反而打开舱门,搬出一箱箱物资??粮食、药材、农具,还有数百本手抄《民权录》,书中记录了全国各地因“梦”而起的善举与变革。
他们每到一村,便设“答心台”,请村民上台讲述苦难,再由团队中识字者记录成册,命名为《苍生书》。
短短月余,《苍生书》传遍东南七省。有人读后嚎啕大哭,有人读后焚毁自家地契,宣布“从此租户自耕自得”。
朝廷震怒,派兵围剿。可当官兵抵达村落时,却发现百姓手持油灯围成圆阵,齐声诵念:“信者生,疑者醒。心若诚,梦不灭。”
带队参将站在阵前,久久不动。最终,他摘下头盔,扔进火堆,转身离去。
消息传回京城,承平帝终于意识到:这场运动已无法用刀剑扑灭。它不在战场,不在朝堂,而在每个人的梦里、心里、眼里。
他召集群臣议事,问:“谁能告诉我,他到底想要什么?”
无人敢答。
唯有骆昭低声说道:“或许……他什么都不想要。他只是想让我们看见。”
皇帝闭目,许久,轻声道:“传旨,暂停对梦政院的追查。另,开放皇家藏书阁,准许民间学子入内阅览典籍。”
诏书下达当日,长安街上,一名乞丐捧着从梦政院流出的《天工开物》残卷,蹲在墙角逐字抄写。路过书生好奇问:“你识字?”
乞丐抬头一笑:“昨夜梦见个白发哥哥,教我认了五百个字。”
而在遥远的小山村,老妇人依旧守着灶火。孙子趴在桌上写作业,忽然抬头:“奶奶,你说……我能变成钟声吗?”
老妇摸着他的头,轻声道:“只要你心里装着别人,你就是钟声的一部分。”
夜风拂过,屋檐下那盏油灯忽明忽暗,仿佛在回应。
荒山上,少年仰望星空。
第九颗螭龙珠静静悬浮于钟顶,尚未融合。他知道,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。当信仰成为常态,当觉醒变成日常,人性中最深的惰怠与恐惧也将苏醒。
但他不再焦急。
因为这一次,他听见了回应??不是来自神明,不是来自命运,而是来自千千万万普通人,在黑夜中彼此呼唤的声音。
第五声钟,已在路上。
它不会敲响,而是流淌。像血,像泪,像春雨渗入大地。
它将问所有人:
当你终于睁开眼,
是否还敢前行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