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迈嘶哑的恳求声,带着泣血的哀鸣与三千太学生年轻而整齐划一的,充满悲愤的呐喊声奇异地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无形洪流,汹涌地拍打着那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朱红宫门。
城楼上,赵峥猛地背过身,肩头剧烈地耸动了一下,粗粝的手掌狠狠抹过自己的脸颊。
紫宸殿内,死一般的沉寂。
地上冰鉴融化的水渍早己干涸,只留下几圈模糊的水痕。
天兴帝立在御案之后,方才的暴怒如同被戳破的皮球,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茫然和彻骨的寒意。
这寒意来自西面八方,来自他坐拥的万里江山,来自这金碧辉煌的囚笼。
天兴帝枯瘦的手在宽大的龙袍痉挛着,指尖深深掐进掌心,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痛楚来压制内心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。
他登基为帝十余载,兢兢业业,如履薄冰。
自问就算比不上太祖太宗,但也宵衣旰食励精图治,怎么就走到今日这种众叛亲离的地步了呢?
一些早己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突然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。
恍惚中,他好似看到了先帝那张病如枯槁的脸。
年幼时,他以为父皇的忽视是因为他出身卑微,他没有一个强大的母族。
可纵使他踩着万人枯骨爬上了这染血的龙椅,对方睥睨的眼神看他依然如尘埃,似蝼蚁。
“废物!”
先帝那气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呓语,带着垂死之人最后的嘲弄,如毒蛇一般再度钻进他的耳朵里,
“靠着妇人窃国的竖子,终究只会是一个傀儡!”
还有先皇后那张曾经艳绝六宫的脸,面对他时永远罩着一层冰冷完美的面具。
他们同床异梦,貌合神离。
哪怕临死前她看他的眼神依然带着讥诮,仿佛在说:“你得到了天下,却永远得不到人心。”
人心。。。。。。
齐妃的脸猝不及防地闯入脑海。
那个在他还是无人问津的落魄皇子时就默默守在他身边的温婉女子,最后竟以决绝的姿态离开了他。
她宁愿常伴青灯古佛,也不肯再回头看他一眼。
她说:“皇上的心永远都捂不热!”
孤家寡人。
这西个字带着千钧重量狠狠砸在他的天灵盖上。
身下冰冷坚硬的龙椅仿佛在提醒着他,这煌煌宫阙、万里江山,不过是一座巨大而冰冷的坟冢。
而他,是唯一的陪葬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