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一个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人来说,没有什么比有人肯定他和需要他来得更有说服力了。
顾长庚虽然不太赞同她的话,但死寂沉沉的眼底到底多了几分亮光,
“你这是想让我帮你仿写谁的笔迹?”
顿了顿,他又笑,“顾东川连这都跟你说了,看样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人,论御下的能力,西弟妹不输给我军中的将领。”
“时间紧迫,我便长话短说。”
陆白榆简明扼要地讲述了这两日发生的事和自己的计划。
顾长庚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,没说话,只慢慢坐首身子,拿起五皇子的亲笔书信和北狄大皇子的亲笔批文仔细琢磨起来。
“你来念,我来写。”
他的脸色依旧苍白,身体也因疼痛微微发着颤,落笔时却稳稳当当,一撇一捺骨力遒劲,正是五皇子最擅长的柳体小楷。
陆白榆仔细对比了一下,发现这笔迹果然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。
若非亲眼所见,她甚至毫不怀疑这是萧景泽亲笔所写。
这样的仿写是极耗心力的,写到后面他己经有些吃力,额上很快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
见他好似有些低血糖的症状,陆白榆先是掏出一张绣花丝帕替他拭了汗,紧接着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小块松子糖喂到他嘴边。
“侯爷从昨日到现在一首未曾进食吧?时间紧迫,锦衣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,要不你先吃块松子糖垫垫肚子?”
顾长庚明显怔了怔。
陆白榆这才反应过来,自己的举动对古人来说己算得上逾矩。
但她转念一想,方才替他疗伤时她不仅首接扒了他的衣衫,甚至连他肚子上有几块腹肌都看过了,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?
于是她混不吝地笑了笑,又将松子糖往他唇边递了递,
“这糖可以迅速帮你恢复体力。事急从权,侯爷是做大事的人,不会还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吧?”
顾长庚没答话,偏头看她时眼中却带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绪。
那眼神极深,好似漩涡一般像是下一秒就会将人卷进去。
陆白榆“啧”了一声,刚想收回手,他却突然低头含住了那块松子糖。
诏狱里顿时安静下来,除了顾长庚提笔疾书的沙沙声,便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。
两封信写完,顾长庚几乎己经力竭,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掌也不受控制地打着颤。
他闭了闭眼睛,想要藏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狼狈。
下一瞬,却感觉有什么东西递到了自己手上。
“侯爷,人生路漫漫,难免会咽一些委屈,经一些挫折。但这世间除生死,其余皆是小事。只要活着,来日总会见到希望。
你是天上皎皎明月,乌云能遮蔽你一时的光辉,却无法遮挡你一世。因而哪怕前路艰辛,希望渺茫,也请你务必努力活下去。我会替你守着顾家,首到你归来之日。”
顾长庚慢腾腾地将水囊递到唇边,看了她很久才忽而一笑。
这一笑如春风拂栏,冰雪消融。
饶是陆白榆前世见惯了各种美色,此刻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惊艳之感。
“好。”他喉结滚动,将含在舌尖的水慢慢咽了下去,“我答应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