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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0章 王伯当（第1页）

管城。

城内的一处寻常民宅里，站着四五个年轻的士人。

他们此刻正谈论着学术上的问题，说的正起劲，而等房门被推开之后，他们便停止了交谈，一个儒生装扮的人走出来，看向了他们，眼神平淡，“这么早。。。

杨玄感坐在堂上，手指轻轻敲着案几，目光沉沉地落在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际。风从廊下穿过，吹动了檐角铜铃，叮当一声，像是敲在人心上。他缓缓开口：“如今朝局动荡，皇帝一心远征，百万大军已成定局。可这背后，却是无数百姓的血泪堆积而成。粮草、器械、民夫……每一项都如山压顶，稍有不慎，便是天下大乱。”

刘炫纵站在阶下，双手紧握，声音低而坚定：“小哥说得是。骁果军虽已初具规模，但真正能战者不过三万，其余皆为辅兵与新募之卒。若真要随驾出征，恐怕未至辽东，便已疲惫不堪。”

“疲惫？”李玄霸冷笑一声，从屏风后走出，“你可知我这些日子是如何操练他们的？每日五更起身，负重行军三十里，回营后再习刀枪阵法，晚间还要背诵兵书条令。士卒们脚底磨破，血染沙场，却无一人退缩！你说疲惫，那是你未曾亲历！”

刘炫纵抬头直视他，毫不退让：“郎将所言极是，然将士可用之力有限，若一味强求，终将崩毁。且如今军中已有怨言，只因赏赐不均，粮饷迟发，更有传言说朝廷欲削减骁果军编制，以充御前亲卫。”

“谁敢？！”李玄霸怒喝一声，手中长剑出鞘半寸，寒光凛冽。

杨玄感抬手制止：“够了！眼下不是内斗之时。”他转向刘炫纵，“你说削减编制，可有确凿证据？”

“尚无明诏，”刘炫纵摇头，“但裴蕴近日频繁出入宫禁，与宇文述密议多时，又有数名骁果军官莫名调离，补入者皆为帝党亲信。此等举动，岂非昭然若揭？”

堂内一时寂静。

良久，杨玄感才叹道：“裴蕴此人，原以为只是趋炎附势之徒，如今看来，竟已成皇帝心腹鹰犬。他借增设御史之名，掌控刑狱，罗织罪名，连我父当年旧部都被牵连数人。若再任其坐大，只怕我们连自保之力都将失去。”

“那便先除裴蕴！”李玄霸咬牙切齿，“此人不死，万事难行！”

“不可。”杨玄感断然否决，“此时杀他，等于向皇帝宣战。而我等尚未准备妥当，兵力不足，外援未通，一旦起事，必遭围剿。更何况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眼中闪过一丝隐痛，“玄霸，你还记得父亲临终前的话吗？‘勿轻举妄动，待天时地利人和俱备，方可图大事’。如今三者皆缺，如何能动？”

李玄霸双拳紧握，额头青筋暴起，却终究低头不语。

刘炫纵见状，轻声道：“小哥所虑极是。依我之见，不如暂忍一时，暗中积蓄力量。骁果军虽受掣肘，但只要牢牢掌握训练之权，便可逐步安插亲信，培植忠勇之士。至于粮饷问题，我愿亲自前往关中富户筹措，许以功名利禄，换取资助。”

杨玄感点头：“此计可行。但需谨慎行事，切莫引起朝廷警觉。”

“还有一事。”刘炫纵压低声音，“近日我探得消息，皇帝已命张衡督造龙舟，预备顺运河南巡，实则意在集结水师，打通征辽之路。沿途郡县皆被勒令修桥铺路，征发民夫数十万。百姓苦不堪言，怨声载道。若以此为机，煽动民变，或可动摇国本。”

“民变？”杨玄感眸光微闪，“你是说……利用百姓之怒？”

“正是。”刘炫纵眼中燃起火焰，“古来兴亡，皆系于民心。暴政之下，民不聊生，只需一点火星，便可燎原。我已在山东、河北暗布眼线，只待时机成熟，便可鼓动豪杰揭竿而起。届时，朝廷疲于应付内乱，无暇顾及边疆，远征之举自然搁浅。”

李玄霸听得热血沸腾，忍不住上前一步：“若真如此，何须再等？今夜便动手，烧了洛阳仓城，放出囚徒，占据城门，号令天下！”

“荒唐！”杨玄感厉声呵斥，“你以为天下之事，如儿戏般简单？洛阳乃帝都重地，禁军环伺，城防森严，岂是你一人一剑便可撼动？况且百姓虽苦，然畏官如虎，岂会轻易响应？若贸然起事，非但不能成事，反会招来灭族之祸！”

李玄霸浑身一震，脸色涨红，却不敢再言。

杨玄感缓了口气，语重心长道：“玄霸，你勇武过人，是我最信赖的兄弟。但为将者，不仅要有胆识，更需有谋略。如今之势，犹如弈棋，一步错，则满盘皆输。我们必须步步为营，稳扎稳打。”

他站起身，踱步至窗前，望着远处巍峨宫阙，声音低沉如雷：“皇帝一心拓土开疆，不惜耗尽国力，此乃其志也。然志之所向，未必合乎天道。他看不到的是，这百万大军的背后，是多少家庭破碎，多少田地荒芜，多少白骨曝野。天怒人怨，积重难返。待其兵疲于外，民溃于内，便是我等出手之时。”

刘炫纵躬身道：“小哥高瞻远瞩，我等唯命是从。”

“好。”杨玄感转身，目光如炬，“即日起，你二人各司其职：玄霸继续掌管骁果军操练，务必确保军心稳固，不得泄露半点意图；炫纵则负责联络四方豪杰，筹措钱粮，同时密切监视裴蕴、张衡等人动向，有任何风吹草动，立即报我。”

“遵命！”

两人齐声应诺。

就在此时，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，一名家仆慌忙闯入：“公子！不好了！边龙大人刚刚被捕，罪名是私通叛逆，此刻已被押入大理寺大牢！”

“什么？”杨玄感猛地站起，脸色骤变。

刘炫纵亦是震惊：“边龙素来谨慎，怎会突然出事？”

“据说……”那仆人喘息着，“是裴蕴亲自带人抓的，还搜出了几封密信，内容涉及谋反。”

“密信？”杨玄感冷笑，“定是伪造无疑！裴蕴这是要拿边龙开刀，逼我现身！”

李玄霸怒吼：“我去劫狱！”

“住手！”杨玄感喝止，“你现在去，等于送死！裴蕴早有准备，大理寺内外必有重兵把守。你若轻举妄动，不仅救不了边龙，还会连累整个计划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