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够?”普罗米修斯轻笑一声,眼中闪过悲悯,“你以为现在的和平,是人性的胜利?不,它只是恐惧的平衡。强者不敢轻易开战,是因为怕十城同盟的制裁;弱者勉强生存,是因为尚存一线希望。可一旦灾荒降临,一旦资源枯竭,这一切都会像沙堡一样崩塌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前,望向漆黑的夜空:“真正的文明,不在于建了多少城墙,而在于一个人能否在无人监督时,依然选择善良。而这一点,至今未变。”
帕拉斯沉默许久,终于开口:“那你来找我,是想让我做什么?”
“不是让你做什么。”普罗米修斯转身凝视他,“而是让你成为什么??一个能看见真相,却不被真相压垮的人;一个拥有力量,却始终敬畏生命的人。你是德墨忒尔之子,宙斯血脉,但更重要的是,你是第一个在无知中成长,在自由中觉醒的神之后裔。”
少年猛地抬头:“你知道我的身世?”
“我不仅知道。”普罗米修斯缓缓抬起手,一道微光射入帕拉斯额头。刹那间,记忆如潮水涌入??母亲温柔的怀抱,父亲颤抖的拥抱,赫斯提亚点燃的圣火,还有那一场持续七日七夜的金色细雨……
所有被封印的片段,尽数复苏。
帕拉斯踉跄后退,扶住墙壁,呼吸急促:“为什么……要现在告诉我?”
“因为你已准备好了。”普罗米修斯语气坚定,“过去百年,我们引导人类走向秩序,却忽略了更重要的东西??自我认知。他们学会了如何活,却不懂为何活。而现在,他们需要一个既懂神性,又通人性的引路人。这个人,必须不受神位束缚,不被传统桎梏,能以平等之姿走进人群,提出问题,而非给出答案。”
“所以……你要我离开母亲?放弃安稳的生活?”
“不是放弃,是承担。”普罗米修斯低声道,“你母亲用十年守护你,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完整的人,而不是神坛上的符号。现在,是时候让她放手了。”
窗外雷声滚滚,闪电划破天际,照亮少年脸上交织的挣扎与决然。
***
三个月后,一则消息传遍十城邦:一名神秘青年出现在北方山谷,自称“无名行者”,开始召集各地青年讲授“心之学”??不教刀剑,不论律法,只问内心。
他提出三大训诫:
**一、言必求真,行必问心。**
**二、强者不可欺弱,智者不可愚民。**
**三、凡制定规则者,须先承受其苦。**
起初无人重视,直到一位城邦执政官前去质问,却被反问:“你每日享用finest葡萄酒,可曾尝过贫民吃的霉面包?你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,可富人犯错只需赔钱,穷人却要劳役三年??这真是平等吗?”
执政官哑口无言,归去后竟辞去职务,将家产分予仆从,隐居山林。
此后,“无名行者”的名声迅速扩散。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追随他,组成“思辨之环”,在星空下讨论正义、自由与死亡的意义。他们不再盲目崇拜神谕,而是学会质疑、反思、共情。
而这一切,奥林匹斯众神皆看在眼中。
阿波罗赞叹:“此子言语如光,照彻迷雾。”
雅典娜低语:“他所传之道,胜过千座神庙。”
就连一向冷漠的阿瑞斯也不得不承认:“他不用一兵一卒,却动摇了权力的根基。”
唯有赫拉,神色复杂地看着镜中影像,喃喃道:“他是宙斯的孩子……可为何,我竟感到一丝不安?”
宙斯立于云巅,久久凝视着那个在篝火旁侃侃而谈的少年身影,嘴角浮现出罕见的骄傲与忧虑交织的笑容。
“你走出了我们所有人都未曾设想的道路,我的儿子。”他轻声道,“你不是继承者,你是变革者。”
***
与此同时,远在极西之地的冥界边缘,一座尘封已久的石门悄然震动。
塔耳塔罗斯最深处,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。
那不是任何已知神明的瞳孔,而是一片旋转的虚无,仿佛吞噬了千万年的怨恨与不甘。
一个低沉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响起:
“……神亦会死。”
“……而我,早已不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