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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5章 恐惧（第2页）

他扮作商旅，携带重金与密函，星夜奔赴灵州。临行前，李建成亲自送至城外，叮嘱道：“务必找到李靖，告诉他，晋阳有人等他归来。若他犹豫，便说当年渭水畔那位赠他《孙子》残卷的老僧，如今已在五台山静候。”

柴绍不解：“哪位老僧？”

李建成笑而不答，只道：“他自会明白。”

原来，李靖少年时曾在终南山修习兵法，偶遇一游方僧人，得授半部《孙子兵法》注解，其中夹杂大量奇谋诡计，远超世俗所传版本。那僧人自称“无相”，临别赠言：“十年之后，若有明主相邀，方可出山。”后来李靖屡立战功，却因不肯依附宇文述而被贬，从此郁郁不得志。这段往事极少有人知晓，唯有极少数亲信才知其中隐秘。

而那位“无相”僧人，正是王通化名之一。

三日后，柴绍抵达灵州边境，却发现城门紧闭，戒备森严。原来察廉司早已派出密探，追查所有与杨玄感、李建成有关联之人。李靖虽已被贬为戍卒，但仍受严密监控，不得擅自离开军营半步。

柴绍不敢贸然进城，只得暂居郊外客栈，暗中联络旧识。三天两夜过去，终于通过一名老兵搭上线，约定于月黑之夜，在城外废弃烽火台相见。

那一夜，狂风怒号，沙尘蔽空。

柴绍裹紧斗篷，手持灯笼，在烽燧残垣间等候。直到子时三刻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荒漠尽头疾驰而来，马蹄声轻如落叶。来人翻身下马，一身粗布军服，面容沧桑，双目却炯炯有神，正是李靖。

“你是何人？”李靖声音低沉，手按腰间短刀。

柴绍递上信物??一枚铜制虎符，上有“晋阳李”三字篆文。

李靖接过细看，神色微动：“这是建成公子之物……你怎么会……”

“我是柴绍，李夫人之兄。”柴绍低声说道，“李公子派我前来，请您回晋阳共商大事。”

李靖冷笑：“共商大事？如今朝廷步步紧逼，各地豪强蠢蠢欲动，哪个不想做皇帝梦？我李靖一介废人，何必再?这浑水？”

“可您真的甘心老死边疆？”柴绍直视其眼，“当年您上书言突厥必反，朝廷不信；您献策平陈余患，反被斥为妄言。如今呢？突厥南侵，陈地复乱，谁还记得您的忠告？您不是败于才能，而是败于时势！而现在，时势变了！”

李靖沉默良久，仰望星空，叹道：“我知道杨玄感想反，也知道裴蕴欲除之而后快。但我更清楚，乱世之中，最怕的不是没有英雄，而是英雄太多，彼此倾轧，最终让百姓承受战火之苦。”

“所以我们需要您！”柴绍急切道，“只有您能统筹全局，制定战略。李公子愿以宾礼相待，不拘官职，不限兵权，只求您指点迷津。若您不愿出山，我们也绝不强求。但请您告诉我??若天下再陷涂炭，您能否安心闭目？”

风沙呼啸中，李靖闭上双眼，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个雨夜，他在兵部值房写下最后一份奏章，却被上司撕碎扔进火盆。火焰升腾，照亮了他脸上的不甘与悲愤。

良久，他睁开眼，取出随身佩刀，猛然劈断一根枯枝：“带路吧。”

就在李靖随柴绍秘密返回晋阳的同时，洛阳局势急剧恶化。

察廉司突然发难，以“私通叛逆”罪名逮捕骁果军七名中级军官，其中包括李玄霸的心腹校尉赵勇。审讯连夜进行，酷刑逼供之下，赵勇被迫画押，承认“曾收受杨玄感使者馈赠金帛，并允诺一旦起兵即开城响应”。

消息传来，李玄霸怒不可遏，当场斩断校场旗杆，厉声下令：“全军进入战备状态！任何人不得擅自离营，违者军法从事！”

刘炫纵急忙劝阻：“将军不可冲动！此时动手，正中裴蕴下怀！他就是要逼你造反，好名正言顺剿灭骁果军！”

“那你说怎么办？看着兄弟们一个个被屈打成招？”李玄霸道，眼中血丝密布。

“拖。”刘炫纵压低声音，“拖到杨郎将归来。只要他在晋阳达成联盟，我们就有底气反击。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军心，同时放出风声，说赵勇等人是因赌博欠债才诬陷上官，动摇供词可信度。”

李玄霸咬牙良久，终是点头。

于是，骁果军内部开始流传一则谣言：赵勇嗜赌成性，欠下巨款，被债主胁迫诬陷主帅，只为换取免债承诺。更有士卒匿名揭发，称亲眼看见察廉司官员塞钱给狱卒，要求“务必牵连李将军”。

民间舆论迅速发酵。百姓本就痛恨察廉司滥捕无辜，如今又闻禁军将领蒙冤，纷纷口耳相传，街头巷尾皆议“李将军忠勇遭忌，恐步薛道衡后尘”。

连宫中也有风声传出：皇后萧氏私下对陛下进言：“李玄霸虽刚烈，然始终效忠王室，若因此获罪，恐寒天下将士之心。”

炀帝闻言，竟罕见地沉默许久，最终批示：“赵勇案暂缓定论，交大理寺复核。”

裴蕴得知此事，气得摔碎茶盏：“一群贱民竟敢议论朝政！给我抓几个带头造谣的，公开处斩，以儆效尤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