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是夏雁浦之子夏秋声,榜眼又是温国公家的杨峥。这位新科探花倒是出身平凡,今年不过二十一岁。”李寒将其姓名一圈,“倘若稍加锻炼,或许堪当大用。”
萧恒便留了几分意,听声音觉得这儿郎腼腆,仔细看去,只觉得身形瘦削。
裴兰桥五官有些柔气,但瘦得割出两道颧骨,线条便收得锋利,眼仁又极亮,气质便剔透又硬朗。他举杯饮尽,按礼献诗。席后便又钟鼓轻响,教坊众人缓缓唱来。
萧恒真的想过,或许这个年轻人能和他一起开创一个崭新的盛世。正如裴兰桥一度认为,“新科探花”四字能成为一个崭新的开始。
而如今,裴兰桥吃了一杯,便目送花盘转到对面,见李寒倒扣酒盅,捡了一支白牡丹来。
天子见他久久不语,笑问道:“渡白可是起了诗兴?”
李寒置花于案,捡起筷子敲了下杯沿。叮的一声如波荡漾,鼓乐俱息,众人亦寂,皆候他开口。
他似打节拍般敲着杯盏,面上兴奋,却不辨喜怒,高声道:“群不謇兮灵不知,请朱车兮问天。”
此言一出,众座大哗。郑素反应尤为激动,竟撑起半个身子去看他。
裴兰桥心下瞭然,便听杨峥不可思议道:“众人不明德而君王不知情……这是怨怼语啊。”
他们挨着坐,裴兰桥却只作没听见。
夏秋声望向李寒,攥了攥酒杯。
他说:“这彷佛是青文忠公生前所作的一首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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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寒作《踵汤》一事,于《梁史》和时人小品笔记均有记述,大意如此:上林,天子分酒行令,百官献诗而歌。李寒酒酣,停杯击箸歌毕,众人或有悲色或有忐忑。天子问,渡白何作此凄凉语?李寒答,此臣梦入上境,止于驷赤虬而绯衣者,天人与我语,为我开天关,得闻仙曲,誊此数言,效神鲧故事,窃于人间。众人大笑。其诗如下:
群不謇兮灵不知,起朱车兮问天。光曜曜兮白日,青磊磊兮照余。出石骨兮水铮铮,不和余兮寡曲。芳离离兮不泽,冠岌岌兮难托。鸱鸣轭兮吉占,鸾集阙兮为祸。
叩帝阍兮谢君,除缧绁兮辞凤。方圆不周兮吾愿,清白不淄兮吾生。孰迷余兮前行,驷赤虬兮绯衣。无乃璧兮不契,回余车兮无期!纫兰蕙兮椒榝,焚香草兮萧艾。觅高阳兮无女,欲初服兮无衣。
临江表兮致舜,出河图兮访灵氛。群鸷鸟兮骂圣,何悔遁兮问君。龙伏渊兮穷困,蹇凤足兮风尘。既谇余兮以易志,取白刃兮剖心!
雷愀愀兮风飒,雨霪霪兮哀江。芳滚滚兮泽烂烂,昼昏昏兮无光。何所愿兮弦响,何所恨兮悲未央?起星雾兮连阁,突霞氛兮琐窗。开金石兮苦心,归白云兮瓢堂!
四海无留兮怅忘归,独采秀兮思夫君。穷石泉兮逢女,捐余佩兮礼魂。遽掩面兮障月,悄回睇兮芙蓉樽。竟悭缘兮薄分,求不得兮美人。
远寿宫兮既降,不成言兮何猋扬。犬狺狺兮山阿,猿啾啾兮木上。忽云散兮大梦,复抛身兮罗网。北游目兮寓心,苟情迷兮惮忘。惩天雷兮在哉,体解兮余乐尚!
忤前圣兮所谤,殊后继兮不能长。辕辘辘兮辙来,岂余身之所葬!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