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灼不再说下去,陈子元也没有问。不知冒雪前行多长时间,前面不远不近地传来一声:“到了。”
风雪中,竟真的立有一座荒庙。
那人却未立即进庙,先兜了雪块搓揉手脚,边说:“先料理一下,我一会再生火。”
秦灼这才发觉手脸已冻得发僵,也如法炮制。
庙虽破败,但所幸瓦檐俱全,能作屏蔽。庙宇结构也有些规制,起码有前后二殿和左右抱厦。前殿供奉一座庙主金身,虽蛛网灰尘密布,仍能识出是一尊女仙像,眉目祥和,似喜似忧。
前殿漏风,三人便从后殿落脚。那人又匆匆出去,不一会便抱了一堆枯树枝进来。
那人先撕裂一段衣衫,从怀中掏出两块火石火刀,手法娴熟地反方向擦打两下,火星起后将布条燃着,再丢进枝丛。
火焰腾腾烧起来。
秦灼终于看清了那张脸。
和他这把普普通通的刀一样,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。粗线条,无棱角,谈不上美丑,骨相也不突出,五官没有显著特点,见一面就能抛诸脑后。
陈子元看他生火,突然问道:“火石取火麻烦,郎君怎么不用火摺?”
那人只道:“火摺会受潮。”
陈子元干笑两声,刚想再说,就被秦灼打断:“趁着傍火,先看看伤。”
二人与狼群搏斗都挂了彩。秦灼伤在手脚,左肩也有道口子,但不妨碍活动。陈子元右臂却被结结实实咬了一口,不及时料理只怕手臂要废。秦灼自己略作包扎,便给陈子元上药裹伤。
这时,篝火对面,那人也动手解除衣衫。
秦灼见他杀狼之力,料他怎么也是个健壮身躯,却不想竟这样瘦。但又不是干瘦,而是常年习武的精瘦,很有猿臂蜂腰的形状。他个子拔高,但看骨架身量,也不过十七八岁一个少年人。
这少年将解下的鸦青箭衣抛开,袒出上身,露出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痕,和肋下一个血淋淋的窟窿。
他一路面无表情,又行动敏捷,竟然伤重至此。
好能忍!
陈子元不由结舌,低声叹道:“这小小年纪,没少经受人间疾苦啊。”
而少年人只略皱了皱眉,看了看手上鲜血颜色,朝这边问:“有针线吗?”
他想要缝合伤口。
但秦灼二人两个男人,不比女子随身带着缝补之物。少年也不强求,手掌按住肋上站起来,从香案上的香炉里倒出一些香灰,看样是想作止血之用。
“郎君且住。”秦灼忙出声阻止,将手中小瓶递过去,“止血伤药。”
少年也不推拒,只道了声多谢。二人手指有一瞬触碰,秦灼心下便犯了嘀咕。
虽说雪夜大寒,多少依火烤了这么久。这少年人手掌却无丝毫温暖迹象,依旧冷得像冰。
秦灼虽疑惑,却没有半分露在面上,微笑道:“是我们要谢郎君仗义援手。”
少年正拿衣服边将伤口缠好,只摇了摇头,“没有。”
秦灼便问:“郎君可知此地是何处?”
那少年答道:“长安城外以西三里,有山名白龙。山上有座娘娘庙,应当就是此处。”
秦灼点点头,又问:“郎君是长安人氏?”
那少年淡淡瞧他一眼,道:“不是。”
这一眼多少有些戒备意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