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双瞧明白生了什么事,上前试秦灼的额头,已经凉下来。她松了口气,一转身,被无声出现的萧恒吓了一跳。
萧恒端一碗热姜汤,竖了竖手指,压低声音道:“他胃不好,吃过饭再用药,饭前先把这个喝了。今日若有反覆,便烧点热酒,请陈将军给他再擦擦身。我在军营,若有需要立刻找我。”
说罢,他
将碗放在案上,自己提刀出了门。
阿双心中复杂,瞧着他背影,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叹。她转头,见秦灼仍闭目躺在枕上,枕面一片洇然。
***
秦灼早晨退了热,没有再反覆。当天下午下了地,便吩咐阿双找一件东西。
“有只从潮州带来的樟木箱子,锁是虎头铜锁,最底下有条海龙皮。”秦灼从陈子元手中接过药,“照萧将军的身量,替他做身大衣裳。帮我一个忙。”
陈子元一惊,“海龙皮何其金贵?文公当年也只得了这一条,自己都没舍得穿。他皮糙肉厚的,不是糟蹋料子吗?”
秦灼只对阿双说:“这活儿不着急,你慢慢做。”
陈子元瞧着他端碗喝药的侧脸,渐渐品出不对味来。
秦灼给萧恒送金送银甚至送自己,都是一种两不相欠的报偿。他知道秦灼对萧恒不可能全无意思,可应该也到不了情根深种的地步。但做衣裳这事儿只存乎夫妻帷幄,太私密,也太窝心。
陈子元胆颤心惊,却不敢多言。
萧恒对秦灼是真心。而秦灼和他在一块,也在慢慢好起来。
他居然能让秦灼好起来。
既如此,那他是个男人是个女人、是个叛徒是个将军,还他妈有什么天大的干系?
在秦灼缴械投降之前,陈子元先破罐破摔,对他俩的破事甩手不管了。
这二人感情上一直胶着,行兵事宜却势如破竹,建安侯旗号多少管用,周边各州虽不敢明目支持,却也未曾公然讨逆。但纸总是包不住火,能瞒这些时日已是勉力至极,灯山新的信函传来消息:朝廷再次派兵征讨。
萧恒以潮州柳州为本营,上下严密备战,同时也没有放下粮道建设和查找岑知简的下落。而论起岑知简,梅道然仍只口不提,他拿酒葫芦立在窗边,看向那把五弦琴的目光绝非痛恨。他饮酒时一身淡淡银辉,是月光。而同一片明月下,岑知简坐在舟头,身后火把高烧。
卓凤雄往前迈步,问岑知简:“岑郎,你何时能配解药?”
岑知简抬头看他,苍白消瘦的脸被火把照亮。他瘦得几乎脱相,眼窝凹陷,眼仁却亮得吓人。他险些被折断的手指关节好容易痊愈,抬起来,缓慢做了个手势:等你拿下柳州城。
卓凤雄上前揪他衣领,却在发怒前勾了笑意,俯下身,轻轻笑道:“柳州罂粟已经被重光一把火烧了干净,耍我——岑郎,你不过一条断脊之犬,就算我现在一块一块捏碎你的骨头,或者再把你卖进个馆儿里唱曲,你能奈我何?”
说到这,他面含憾意,这种表情在年少阴柔的脸上浮现,总有种天真残忍之感。卓凤雄叹道:“可惜,你坏了嗓子,卖也只能卖窑子了。”
岑知简面无波动,又打一遍手势:等你拿下柳州城。
卓凤雄并非不会攻心,但岑知简心墙之坚堪称刀枪不入。他不因残疾而耻辱,不因落溷而含恨,只要他自己还是那心中闲鹤山中人,那他依旧是白云来去自由身。
卓凤雄无法杀他,他们似乎拿捏岑知简,但实则身家性命都在这人身上。解药被娄春琴偷换,蒙八郎已死,唯一的线索只在此人。
岑知简是唯一一个被种过观音手却活过二十岁的人。
卓凤雄久久凝视他,忽然笑道:“很好,那我们就隔岸观火,坐收渔利吧。”
他从船舷边盘膝坐下,“皇帝虽势必要重光的命,一开始没却把他放在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