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她从萧恒手里接过碗,发觉他的手依旧有力。而他已经足足十日粒米未进。
她终于忍不住问:“你不会饿吗?”
“会饿。”萧恒说,“但可以忍受。”
***
“所以胃病最厉害的不是阿耶。”
很多年后,萧玠搅着药汤,坐在萧恒榻边。
“……是你。”他哑声说。
也是,一个自幼挨饿、常年挨饿的人,胃里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毛病?
萧恒的胃病直到奉皇十六年再难强力支撑后才被表现出来,反应之剧烈,萧玠差点以为是饭中有毒。直到太医诊脉,说是陈年旧疾,没有得到及时医治,这才拖成病根。
萧恒已经鬓添白发,他凝视着萧玠那张既像秦灼又像自己的脸,动了动嘴唇。
“陛下。”萧玠抢先叫道,“你的儿子没有挨过饿。”
他微笑着,两行眼泪滑落。
“你的百姓,也很久没有挨过饿了。”
萧恒一时默然,萧玠也没再说话。他放下父亲喝空的药盏,端起一碗满满当当的白米粥。
第250章 十八
柳州
甘露殿红烛艳影里,十数道膳盘热香四溢。萧伯如只用了几口仙人脔便搁开汤匙。
贺蓬莱不愿领官职,只从御前做个行走。他捏了个贵妃红在手,咬了口酥皮,道:“陛下胃口不好。”
萧伯如道:“蛤蜊有些腥。你吃着,吃不了便撤掉,我去瞧会摺子。”
她往内殿去,贺蓬莱从不亏待嘴,便端了盘金银夹花平截跟进去。
萧伯如登基后并不刻意做男装,如今自个在殿中,外头拢一件狐狸皮裘衣,里头系大红衣裙。拧眉瞧了会摺子,又丢手撂开。
贺蓬莱问:“陛下有心事?”
萧伯如道:“西琼再度发兵攻打潮州的事你知道。”
贺蓬莱颔首,“秦灼一走,他们竟还能扛这么久。”
“秦灼走了,弑君的那位萧六郎留下。”萧伯如敲了敲摺子,“地方传回消息,他向外打着建安侯的名号招兵求粮呢。”
贺蓬莱一惊,“建安侯不是早死了么?”
萧伯如道:“李寒在并州案结案文书里的确写明,张彤衷骗杀崔如忌及建安侯一事。可这位萧六郎神通广大,串的故事神乎其神,细节又环环入扣,还不知在哪又弄了块五龙玉佩做凭证。现在人人只当建安侯是九死一生逃脱了,正万众归心呢。”
她轻轻嗤笑一声:“我瞧他拼得一死也要杀了老头,本以为是莽夫一个,没成想是个有野心的,大志向啊。”
贺蓬莱细细嚼着卷子,冬日的蟹子并不肥美,这点心也失了些风味,他低声问:“姐姐是想叫他们鹬蚌相争,还是准备发兵?”
“内乱不平,安以攘外。”萧伯如冷冷道,“萧恒已空乏粮草,能撑的时日不多了。”
贺蓬莱问:“若他力不能支,果真失了潮州呢?”
萧伯如道:“潮州先跟从秦灼,如今又听萧恒的驱遣,想来已有反意。”
贺蓬莱听出言外之意,“陛下是想隔岸观火?”
萧伯如没有立即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