枚药,我弄了来,已经吃了。”
梅道然这才安下心,阖眼睡过去。
观音手根除,筋骨血肉也缓慢恢复,梅道然直到近月底才下床行走。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,他没说,萧恒也不提。
一日清晨,萧恒练完刀,回头正见梅道然站在窗里瞧。他打着赤膊,一身淋漓大汗,抬手撩开浸湿额发,边问:“不吃饭去?”
梅道然扬了扬吃空的粥碗,碗底还黏在几枚糠皮。他忍不住问:“我听说潮州粮荒了好一阵,镇日就吃这些东西?”
萧恒铿然收刀,也往屋里走,说:“吃不上。”
梅道然哑然片刻,又问:“你的手是怎么回事?”
萧恒默了一息,将右腕向上一翻。
只消一眼梅道然就看个明白,胸中一堵,不知是气结还是心酸,千言万语只作一句:“你受苦了。”
萧恒反倒笑道:“比以前要快活。”
梅道然瞧着他,也笑了,从他对面转身,靠窗抱臂站着,叫道:“道生。”
又顿一顿,“你想要我怎么称呼。”
萧恒道:“都好。”
“曹青檀死了,他救了你,我杀了他,咱们师兄弟的缘分也断了。”梅道然一笑,“将军——就这么叫吧。”
梅道然说:“多谢将军救命之恩,姓梅的欠你一条命,来日必报。”
萧恒看着他,“你要走。”
梅道然点点头。
“去哪里?”
梅道然耸肩。
他没有地方去,没有事情做,但也不想留在潮州。
见萧恒目带询问,梅道然哈哈一笑:“皇帝要用我来杀永王,又用我来钓你上鈎。我这条贱命一文不值,但这么算来,又挺值钱似。凭良心说,岑知简也没有冤屈了我,影子也绝不会放过我,我也没什么想做的事、未了的愿、记挂的人,留在这里,也没意思。”
萧恒静一会,突然道:“如果我要你现在报答我呢?”
“我的右手已废,左手刀还没练成,如果再有外患,我守不住潮州。”萧恒盯着他双眼,“你要帮我。”
沉默良久。
梅道然捏着那只空碗,将沾上手的糠皮拈碎,再抬眼说:“潮州地界好,北边依山傍水,这样,你先从江北给我买块风水宝地,叫我百年后有个地方躺。我再考虑考虑。”
萧恒说干就干,不过三日,便带他骑马去了潮州江北。
这地界清静无人,林木幽森,下有江水滔滔。梅道然转了几圈,拧开酒葫芦喝了一口,还挺满意,“枕山面水,是个投胎的好地方。”
又问:“你没自己挑个地儿?”
萧恒却道:“我死不到炕上。”
梅道然没说话,半晌,开口问:“我背后杀过你,你真敢用我?”
“用人不疑。”
“好。”梅道然颔首,对萧恒说,“磕头。”
萧恒撩袍跪下,连叩三声。
梅道然把葫芦中酒一浇而尽,对自己的坟头喊道:“老梅,听见了,刀为他断,人为他亡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