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书?”
“不是技术手册,也不是道德宣言。”他目光深远,“是一本‘失败者之书’。收录所有被遗忘的执火者、中断的传承、破碎的梦想。让他们不再是阴影中的怨灵,而是历史长河中值得尊敬的支流。”
我久久无言。
良久,我抬头:“如果我拒绝呢?”
“那你将永远停留在‘修复者’的身份里。”他说,“而真正的变革,需要有人敢于重新定义什么是‘值得记住的’。”
我没有再问,走向那株晶莹植物。
仪式很简单:只需将手按在其主干上,让共感能量自然交融。但当我触碰的瞬间,万千画面汹涌而来??
我看见柳芸在寒夜里点亮第一盏陶灯,手指冻裂仍不肯放下;
看见陈烬焚毁《续心诀》原稿时眼角滑落的泪;
看见阿念被困意识深渊,却仍用最后力气写下警告代码;
看见沈眠在暴雨中跪在疗愈中心门前,抱住一个因梦见前世屠杀而崩溃的孩子;
也看见我自己,在非洲营地抱着日记本,听着孩子们讲述梦境……
所有的痛,所有的光,所有的不甘与坚持,都在这一刻汇流。
我听见自己说:“我接受。”
光芒暴涨,整座穹殿为之震颤。心语祖源的墨色叶片纷纷扬起,化作无数飞舞的文字,环绕我旋转不息。命环重新浮现胸前,颜色已变为深邃的靛蓝,表面浮现出一行小字:
>**“灯非控者,乃渡者。”**
当我走出苍山时,天空正飘起细雨。
巡忆使们迎上来,神情敬畏。他们不知我在里面经历了什么,但他们能感觉到??我变了。
手机响起,是沈眠。
“刚收到消息。”她说,“阿念醒了。她在医院醒来第一句话是:‘告诉老师,谢昭写的书,第三章少了一句批注。’”
我一怔,随即苦笑。
果然,连未来都不是固定的。
回到营地已是半月后。“小满”又长高了一截,树冠已能遮住半个篝火区。孩子们围着它跳舞,嘴里哼着新编的歌谣,歌词竟融合了母亲的小调与现代诗句。
我坐在树下翻开日记本,取出一支特制碳笔??用谢昭墓中提取的墨晶研磨而成,能在纸上留下可被共感读取的痕迹。
我写下第一行:
>**“此书献给所有不曾被提起的名字。”**
然后停顿片刻,继续写道:
>**“他们没有丰碑,也没有子孙祭拜。但他们曾在深夜守灯至天明,曾在战火中背负族谱逃亡千里,曾把最后一口粮留给侄女而自己饿死在雪地。他们不是英雄,只是普通人选择了不普通的坚持。”**
笔尖微颤,泪水滴落在纸面,晕开一圈墨迹。但我没有擦去。
这一晚,我没有关闭共感能量接收。我知道,会有无数漂浮在遗忘海中的灵魂感知到这本书的诞生。也许明天就会有孩子梦见陌生老人对他们微笑;也许某个城市角落的心理医生会突然收到一封无名信,上面只有一句:“谢谢你听我说完那段往事。”
风依旧吹过草原,带着远方山脉的气息。
“小满”的叶子轻轻晃动,仿佛在应和某种无声的合唱。
而在更高处的云层边缘,那两行星光拼成的文字依然闪耀,如今又悄然延伸出第三行,笔迹稚嫩却坚定:
>**“凡梦所及,皆可归家。”**
我合上日记本,仰望星空,轻声说道:
“接下来的路,我们一起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