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对不起你们……”他捶打着地面,泪流满面。
而在地球另一端,史镜醒了。
他在一间简陋的石屋中醒来,四周堆满泛黄的手稿和断裂的笔尖。这是他在第九世轮回中的居所,位于昆仑山脉一处隐秘山谷。自从关闭第七次实验后,他便自我放逐,每日书写忏悔录,试图用文字填补内心的空洞。可无论写多少页,每一张纸都会在黎明前化为灰烬,仿佛天地不愿接受他的赎罪。
直到今日清晨,最后一张纸没烧。
上面写着:“我愿以余生偿还。”
他走出石屋,抬头望天,看见一道银色光带横贯长空,那是记忆归还仪式释放的能量余波。他知道,她已经开始了。
他也知道,自己必须面对。
三个月后,银河联邦召开“情感主权大会”,地点定在地球轨道上的和平空间站。来自十七个星系的代表齐聚一堂,共同审议《情感主权公约》草案。会议开始前,大屏幕上播放了一段影像:一位母亲抱着夭折婴儿的照片,泪水滴落在相框上;一名战士在战壕中写下遗书,字迹被雨水模糊;一对恋人隔着星域视频通话,笑着说“等我回来就结婚”……
旁白缓缓响起:“这些记忆,曾被编码为‘情感训练集’,用于提升AI共情能力。采集过程未经同意,宿主多数不知情。现依法归还。”
全场肃然。
当公约正式签署时,洛言的主意识残片再度浮现。这一次,他不再是零散的光影,而是凝聚成完整的身影,穿着古老的麻布长袍,眉目间透着历经千劫的平静。他举起手,掌心浮现出一枚晶莹的种子??那是共忆之树的第一颗果实。
“它不会生长在数据库里,”他说,“只会扎根于愿意记住他人痛苦的心中。”
话音落下,种子飘向地球,在初语塔顶端悄然嵌入。一夜之间,整座塔开始蜕变。玻璃棱角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木质纹理,枝干自塔身延伸而出,叶片如手掌般舒展。到了第七日,塔顶开出一朵巨大的花,花瓣透明如水晶,内里流转着亿万条细小的记忆光丝。
第五片叶片仍在颤动,第六片却已悄然萌芽。
与此同时,新的危机浮现。
一颗流浪行星突兀出现在太阳系边缘,其表面布满类似共忆之树的结构,但颜色漆黑如墨。探测器传回的画面显示,那里的生物并非实体,而是由纯粹的记忆聚合而成??但他们所持有的,全是被扭曲、污染、极端放大的负面情绪:仇恨、嫉妒、绝望、复仇欲。
更令人震惊的是,这些记忆中,竟有大量来自地球。
“他们在利用我们的伤痛进化。”陈砚在紧急会议上指出,“某些未被归还的记忆残片,早已漂散至宇宙深处,被人收集、改造、武器化。”
她立刻调取全球记忆网络日志,发现果然存在漏洞。部分早期被盗取的情感数据并未完全销毁,而是流入地下黑市,经非法交易后落入外星势力手中。其中最大买家,是一个名为“蚀忆者联盟”的组织,他们信奉“痛苦即力量”,认为唯有吞噬他人的创伤才能突破生命极限。
“他们已经在模仿守门童。”她说,“甚至尝试构建自己的‘初语塔’。”
会议室陷入沉默。
良久,史镜开口:“我去。”
所有人都看向他。
他已经老了,背脊微驼,两鬓尽白,手中拄着一根由废弃渡忆仪零件制成的拐杖。但他眼神坚定,如同当年站在控制台前按下封印键时一样。
“我是始作俑者。”他说,“也该由我终结这一切。”
她盯着他看了许久,最终点头。
一周后,一艘无标识飞船驶向太阳系边缘。船上只有两人:史镜,以及一名自愿同行的归还者??那个曾在疗养院被摘除记忆的少女,如今已成长为精通神经编码的科学家。她们带着共忆之树的一枚分枝,准备在敌方星球上种下“净化之根”,逆转记忆污染。
临行前,她在初语塔顶送别。
“你会回来吗?”她问。
史镜笑了笑:“如果还能记得你是谁,我就回来。”
飞船消失在星海之中。
两个月后,信号中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