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气得直哆嗦,吓得吴英扑过来给他顺气,苦笑着安慰道:「圣医说了,这些生气的事连想都不能想,您怎么又气上了?值当吗?」
「他们弃朕而去!还有卫国的皇叔,好好的卫氏子孙,去他国当狗,以为狗主会赏赐他兵将攻回来夺朕的位置,他以为朕撑不住!他想把卫国拿去当他国的属国!狗东西!孽畜!朕饶不了他!」
皇帝双眼腥红,愈说愈气,吴英跪下,从他袖中拿出一个小葫芦,慌忙拔开塞子,倒出一粒一滚出来便药香扑鼻的小红丸,忙不迭地直起身来往皇帝嘴里送。
「您莫生气,莫生气……」佩准已挺直了腰,他躬着腰拱着脑袋看着皇帝,一脸的担心,嘴里呐呐不止。
这厢,皇帝一记眼神过来,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般残暴,佩准苦笑,拖着腿往前走了一步,跪得更近了,他过去,跟皇帝轻声道:「是我们狗眼看人低,没人信您,没人知道您能挺得过,是我们的错。」
皇帝瞬间扬起了他的巴掌。
他想抽佩准,可这一巴掌,他忍住了,他没抽下去。
他把手捏紧了成拳,狠狠地,连着药丸,把那口气强咽了下去。
这些年,他便是这般一次又一次地把气强咽了下去。
他不能撒气,撒气的皇帝,做不成好皇帝。
他不能中别人的下怀。
顺安帝捏紧了拳头,药丸化为了气流,游走在他的身体,也冲散了他胸口的郁滞。
很多年了,顺安帝以为自己就熬到今天了,如今一天又一天,他当真熬到了今天。
熬到了这些袖手旁观的人,要入世了。
他是真恨呐,也是真能忍呐。
「鲁家能做什么?」他把拳头搁在桌子上,再强行把手打开。
待到他再看向佩准,他的气息恢复了平静。
「鲁家懂水利,还会打器,出来的那个小子,我还没见到,听我爹说,鲁家见过我的治铁术,这个叫鲁匠的三天就上手了我的手法,这是老臣从有记忆钻研以来二三十年才想出来的东西,他三天就上手了,陛下,这世间天才,还是有的。」
鲁家向来过得清贫,生于民野,囿于民野,死于民野,他们不为君所用,却也不曾吃皇帝的米,也不曾占民利,住也是住的最凶险的地方,他们只敬天规,守天规,不入人道,便不尊人主,这点皇帝无话可说。
他们是一群得天独厚的天之子,不许皇帝占他们的便宜,他们也不占皇帝的便宜,他们在卫国的这支血脉,近两百年来生活在深山,开荒耕田种地,不问山外事,偶尔国君有请,谈好了条件才会出山。
皇帝也跟他们谈过,没谈拢过。
「他们怎么愿意的?」皇帝问。
「好似我爹跟他们说,」佩大人苦着脸道:「他们这次再猫着,您就真的要抄他们的家了。」
鲁家所住的山头另一边,养着皇帝的十万禁军,鲁家的这些年头想来也不好过罢,是以他爹人一去,鲁家守门的人连信都没看,就请他爹进山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