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池幽告了假,簌簌盛装打扮,领着桑落出了门。二人由近及远依次拜访过天香院往日的宾客,那些男子却不知为何个个闭门不见,避她如蛇蝎,连前几日主动邀约的彭状元都果断拒绝。
云头牌艳名远播,到哪里不是被人扫洒相迎?不仅钓不上时微明,还连吃数道闭门羹,她忍不住牢骚道:“你说我最近是不是和什么邪祟犯了冲?”
奔波一日,眼看天色向晚,此地又离洲府越来越近。桑落想起当日撞见邪修的遭遇,扯着她的簌摆:“主子,我们还是先回去吧。”
簌簌不甘心无功而返:“再去文咏府上问问。”
散值时分,官员们依次踏出翰林院,过了许久,才见身着官服的文咏被众人簇拥着出来。
簌簌选了必经之地的一处偏僻风口,眸光凝着来人,语调含着些许怨望:“文大人许久不曾来天香院,莫非是已经忘了云儿?”
初春的晚风轻扬,勾勒出女子明艳动人的姿容,发髻插的还是那只绿雪含芳簪,无一处不教人心动。文咏风月之思顿起,却随着距离缩短,胸膛内感到一阵穿心之痛。
他忙停在原地,咳嗽道:“近日公务繁忙,前日又染了风寒,待我痊愈,一定来看云儿。”
簌簌故作担忧,急忙要凑近:“文大人可看过大夫了?”
她靠得愈近,心口痛感愈强烈,文咏吓得连连后退:“看了看了,你别过来,当心染了病气。”
簌簌铁了心要取到诗集:“奴家愿为大人分担病痛。”
说着又往前一步。
文咏却像受了刺激,惊叫出声:“离远点!”
他一改往日色迷心窍的嘴脸,簌簌停下步伐,抹泪道:“良缘易断,我昔日以镯明意,哪怕只能求得大人的一卷诗集,给今后留个念想也好。”
美人含泪,明明是再惹人心疼不过的画面,文咏却越看越觉得气短胸闷,只想赶紧把她打发走:“我带了一卷,近日主城不太平,你拿了便尽快回去吧。”
说着就让护卫取给了桑落。
车马远去带起一串烟尘,桑落抱着诗集,嘀咕道:“文大人看起来好虚。”
簌簌表面斥她,心里却深以为然。
她又不是阎王,连送一本诗集都要侍卫来,怕是病得不轻,总不至于是主城的男人都被邪修吸了精气。
天色渐暗,主仆二人顺着街市往寻常阁方向走,路过某处拐角时,恰遇上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青年手执折扇,笑盈盈道:“阿云,好巧。”
时微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。
江酹月看了时微明一眼,扶起了青璃:“说好的一人换一人,那我先带青璃离开。”
容簌衣牵起时微明的手,晃了晃:“阿简,我们也该离开了……”
容簌衣见他不回答,颦起眉,想要上前一步。
江酹月正要带着青璃离开,忽然听到身后衣料被撕碎的声音。
同时,地上冰霜蔓延开来,江酹月和青璃脚下结冰,无法再动。
江酹月心道,傀儡术提取自幻境中本体的一段亲密记忆,时微明怎么这么快就识破了?
身后,时微明亲手撕碎了傀儡,眼中席卷着浓郁的暴戾。
第65章第六十五章(微修)
江酹月心想,时微明和傀儡才说了两句话,便有如此大的反应,莫非傀儡唤的这阿简是什么忌讳?
不过,本来也没想用这傀儡瞒他多久,拆穿只是时间问题。
时微明提着刀,步步逼近二人,无形的威压笼罩下来。
青璃本就受了重伤,捂着心口无力道:“威风一刻有什么用,你把他激怒,这下死的更惨了,还不如适才干脆利落点好。”
江酹月扶着她,他虽然双脚也受束缚,与她相比平静许多:“你怎么长他人志气,灭自己威风,别忘了,他的女人还在我的掌控之中。”
“一百枚,灵石。”
簌簌登台三年,听惯了流腔滑调,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。
平静,低沉,冷淡,像孤星静海,像古松磐石,像泛黄画卷里折竹的夜雪。
她循声抬头,视线停在天字一号间牌额下,那个突兀挺立的素影。
束发戴冠,道袍白裾,仿若雪堆出来的人,放去云端也不为过,浑然不似风月场的浪子。明明隔着好些距离,男人执念般的目光却压迫而来,爱恨交加到极处反倒归为虚无,几乎要把她刺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