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晚晴喊。
没有回应。
露台的落地玻璃窗打开了,白色的窗纱迎着晚风飞动,像有人在跟前跳着婀娜多姿的宫殿之舞。
杜晚晴忽然之间觉得房内透着一股不祥之气。
她开始呼吸局促,心脏狂跳,血脉贲张。
那一帘白色的、飞动的长窗纱,卷进来的并非幽梦,而是噩梦。
杜晚晴畏缩地直往后退。
房门原来已经锁上了。
她大叫大嚷:“开门,开门,给我开门,放我出去!”
外头没有反应。
完全死寂。
杜晚晴惶恐至极地回转身来,以背抵着房门,瞪着眼向前望去。
绝非幻觉。
从露台走回房间里来的不是天使,而是魔鬼;不是冼崇浩,却是殷法能。
一步一步地伸出他的魔爪,向杜晚晴施暴。
天旋地转,真把她带到十八层地狱。
牛头马面,青面獠牙,把她身上的每一寸都撕裂开来,放进血盆大口之内咀嚼……
已经在地狱内的冤魂,连死都不可以。
那种绝望的悲痛,最终成了一股极端强烈的麻醉剂,杜晚晴完全陷于昏迷。
醉涛小筑,在灿烂的夏日阳光之中,显得更高洁明丽。
人们只会想象属于其间的人,生活有如神仙眷属,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。跟在烈日之下,围堵在城内美联银行周围的群众,成了强而有力的对比。那儿怨气弥漫、哭声震天,一张张彷徨、惊惧、无依、愤怒、绝望的脸,交叠着、凝聚成一股戾气,动辄就要发生更悲惨的流血事件似的。
一声美联银行经营乏术,宣布倒闭。成千上万的存户变成无主的孤魂,冲到银行门口来,磨拳擦掌,把一条命豁出去,要跟当事人拼个你死我活。
“政府必须负责,为什么前天还扬言银行健全,今天却倒闭了?那个冼崇浩真是杀千刀,出卖我们,中国人出卖中国人,是汉奸!”
“为什么身为公仆,劝喻我们放心,不用提存款,四十八小时之后却倒闭了?”
“从前是银行倒闭了,由政府负责接管,存户的血泪钱全部获得保障的,现今政府怎样向我们交代?”
“英美两地的美联银行早已有不稳的消息,为何对我们刻意隐瞒?”
“有没有人在昨天之内还可以把存款提走,幸免于难?港英政府在这事上是不是有什么额外的不为人知的安排?”
第八节 民无信不立
一声又一声的指责,一句又一句的疑问,自六神无主的群众口中叫嚷出来。
有如鬼哭狼嚎。
悲痛莫名。
电台报章纷纷访问有关人等。
其中有位年逾七十的老翁,瑟缩在银行门口的人龙之内,独自饮泣,对着电视台的镜头,以极微弱的声音说:“那是我毕生的积蓄,那是我毕生的血汗钱。”
排在人龙后头的一位孕妇,泪流满面,对记者说:“请行行好,把我的钱还给我,我那二十万元存款是我丈夫因公去世所得的劳工赔偿,家中还有待养的黄口小儿,以及这个未曾见过他父亲面的遗腹之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