仵工铺前,身着赤罗袍,头戴七梁冠,胸前背后缀着麒麟补子的威严男子正在和井下街的小老百姓交涉。
“本侯是来拜会昔日恩公的,恩公不在,我自当在此等候。”
玄玉附身的孙二娘完全不吃这一套,她不认。。。
夜色如墨,浸透归仁废墟的每一块青石。阿禾坐在桃树下,指尖轻轻摩挲着背包上的补丁??那是母亲生前用旧衣缝的,针脚歪斜却结实。远处篝火渐熄,孩子们的故事早已随风散入星河,可她仍能听见那些稚嫩声音在心底回响,像春溪撞上岩壁,清脆而执拗。
她闭上眼,不再去听世界,而是让自己成为被听见的一部分。
忽然,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不是人踏地的节奏,倒像是某种生物贴着地面滑行,带着潮湿泥土的气息。阿禾没有睁眼,只是呼吸微凝。这些年,她学会了一件事:真正的危险从不伴随喧嚣而来。
“你终于不用耳机了。”声音沙哑,像锈铁摩擦。
她睁开眼。月光下站着一个穿灰袍的女人,面容模糊,仿佛被雾气笼罩。她的左手提着一盏油灯,灯焰却是幽蓝色的,与废墟中央那盏如出一辙;右手握着半截断裂的铅笔,正是编号001的另一半。
“你是谁?”阿禾缓缓起身。
“我是最后一个静语局审查员。”女人将油灯放在石阶上,“也是当年亲手烧毁你母亲教案的人。”
阿禾心头一震,手指攥紧背包带。她本该愤怒,可看着对方佝偻的背影和颤抖的手,竟只感到一阵荒凉。
“我叫林晚。”女人低声道,“六十二年前,我在教育部任职。那天,我接到命令:销毁所有‘可能引发争议’的教学材料。你母亲的课案排在第三十七号。她说‘语言是灵魂的镜子’,我说‘镜子照多了会碎’。”她苦笑,“我把她的讲义一页页投入焚化炉,火光照亮了我的脸,也烧掉了我的名字。”
阿禾沉默良久,才问:“那你现在来做什么?”
“还债。”林晚抬起眼,眸中竟有蓝焰跳动,“我知道你们唤醒了言脉,激活了地脉共鸣。但你们漏了一个地方??**遗忘之井**。”
“什么地方?”
“在《真源》最初记载里,有一条被刻意抹去的支脉:它不记录说出的真话,而是收容那些**想说却不敢说**的话。千百年来,人类压抑的忏悔、未出口的爱、临终前咽下的真相,全都沉入这口井底。它是所有沉默的坟场,也是最危险的火药库。”
阿禾皱眉:“如果真有这样的地方,为何从未有人提起?”
“因为它不在地上,也不在海底。”林晚指向自己的心口,“它在人心深处。每一个选择闭嘴的瞬间,就往井里投下一粒灰。积攒到某个临界点,它就会反噬??不是以声音爆发,而是让人彻底丧失说话的欲望。你们看到的‘认知反冲波’,不过是它的咳嗽。”
风忽止,桃瓣悬停半空。
阿禾忽然明白了什么:“所以净语局的本质,不是压制言论,而是制造集体失语症?”
“对。”林晚点头,“我们不是靠法律禁言,而是让每个人自己说服自己:‘说了也没用’‘何必惹麻烦’‘反正没人信我’。当千万人同时放弃表达,文明就开始腐烂。你们以为静默协议是一纸条约?不,它是一种心理瘟疫,传染方式就是失望。”
远处传来钟声,七下,悠长而沉重。那是言脉学院的晨课铃。
“我已经老了,说不出真心话太久,连梦里都在背审查条例。”林晚将那半截铅笔递出,“但这支笔认得真话。它曾属于你母亲,后来分成两半,一半引燃火种,一半沉入井底。如今它回来了,说明井要醒了。”
阿禾接过铅笔,触感冰凉,却隐隐发烫,仿佛内里有血流过。
“你要我下去?”她问。
“只有你说得出‘我害怕’,才能听见井底的声音。”林晚退后一步,身影逐渐淡去,“记住,别试图拯救他们。你只要听着,就够了。”
话音落时,她已化作一缕青烟,融入晨雾。
阿禾独自立于桃树之下,望着东方微明。她知道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??不是死亡,而是被无数未曾出口的痛苦淹没,变成另一尊沉默的雕像。
但她还是走向了废墟最深处。
那里原本只有一口枯井,杂草丛生。此刻,井口却泛起涟漪般的光晕,如同水面倒映星空。她取出铅笔,轻触井缘。刹那间,大地震动,地脉光芒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在空中织成一道螺旋阶梯,通向看不见的下方。
她一步步走下。
越往下,空气越冷,耳边却越来越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