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天的叱喝声直透禁法而去,洞府内却没有动静。他哼了一声便要发作,一道青色的人影拦在身前,举手说道:“雷前辈三思!林师兄尚有值守在身,不受侵扰。您无端毁了他的洞府,岂非要与罗家为敌……”
我不过吓唬他,何时要与罗家为敌?雷天看着挺身而出的女子,怒火稍缓,有些惋惜地摇摇头,说道:“暮云!你莫不是受那小子诱惑,这才是非不分?他之前对你不轨,后又对雨仙子一往情深,如此薄幸之辈,你还要偏袒……”
暮云脸色赧然,神色羞怯,人见犹怜。她眼光在雷天的身上一瞥,带着逆来顺受的温柔与无奈,轻声说道:“林师兄一个外门弟子,岂会知晓草亭画轴的来历,还望雷前辈明鉴……”
怒其不争、哀其不幸,不外乎如此!一个貌美如仙的女子,曾经玲珑八面的女掌柜,竟然成了这般模样!雷天哼了声,说道:“你那个林师兄,不仅知道画轴的来历,还要将其窃为己有,乃我亲耳所闻、亲眼所见!”他伸手一指对面的洞府,正色又道:“那小子在听雨小筑前献媚讨好,差点打动了心地纯善的雨仙子。幸亏被我撞见,才令其未能得逞!他如今要窃取画轴,贼心不死……”
暮云眼光一闪,说道:“林师兄或有苦衷,雷前辈岂可妄下断言?”
雷天一时难以辩驳,有些错愕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子。少顷,他禁不住露出苦笑来,说道:“利令智昏,意乱情迷!你这小辈,不可理喻!”其一甩袍袖,傲然离去。
暮云冲着雷天的背影投以深深一瞥,转而轻吁了下,低头看着峰下的那片花丛,自语道:“我在凡间游历的十年间,曾遇到过这么一户人家。成婚十载,婆娘未见开怀,遭男人厌弃。有心纳妾添丁,因家贫而不得如愿。婆娘自卖为奴,换得五两金。男人不舍,婆娘泣道:为你一笑欢颜,死不足惜……”
话至此处,暮云缓缓转过身来。禁法封闭的洞府,情形如旧。她不再言语,默默飞向远方。
那女子言行古怪!洞府之中,林一抬头看了一眼,神色疑惑却不得其解。稍后,他又将心神沉入手中的玉简……
……
高空之中,一轮灼日颇显巨大。许是相距太近的缘故,隐约可见它上面的熊熊火焰在燃烧不止,还有难耐的热浪风暴席卷而来,威势惊人!
雨子来到此处,身形稍稍一顿。正前方是一道千里宽的五彩星云,看似瑰丽多姿,却流星如矢,罡风如瀑,凶险异常!其所环绕的星辰,便是不为外人所知晓的九牧仙域!
雨子未作迟疑,长袖挥动,前方虚空扭曲,随之出现一道黑色的裂缝。她往前一迈,身形倏然消失,下一刻已到了一山顶之上。此处的情形像是一个花圃,却不见几株花草,只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坐在一个草棚里发着牢骚:“老婆子是个粗人,摆弄不得灵丹妙药,好不易有开花的异草,又被糟践了……”
“黄婆婆!”
两脚尚未沾地,雨子轻轻唤了一声。她在九牧仙域只认得两人,一个是师父,一个是黄婆婆。
老妇人抬起头来,绽开满脸的皱纹,说道:“是雨子回来啦!”其布衣钗裙,满头银发,笑起来神态慈和,与个寻常的农家妇人没甚两样。其摆摆手,又道:“莫理我老婆子了,寻你师父去吧!”
雨子报以微笑,两腮梨涡浅现。她欠了欠身子,转而直奔百里外的一道云峰飞去。
被称为黄婆婆的老妇人自顾看着荒芜的花圃,接着颠三倒四地唠叨着:“让老婆子瞎忙活,误人误己啊……”
云峰之巅,雨子落在了一间洞府的门前,里面有人说道:“进来吧!”
那熟悉的话语声,依然轻柔而带着莫名的冷意。雨子的心头一紧,垂首踏入洞府。未走几步,她便忙着冲着石榻上端坐的人影躬身拜道:“师父……”
洞府内一尘不染,榻几等物皆为玉石炼就,颇为简朴素雅。榻上端坐的白衣女子,云雾遮面,神情莫测。她看了眼身前的弟子,淡淡说道:“本以为你一去三五载方能回转……为师甚慰!”
雨子头亦不敢抬,回道:“恐师父挂怀,弟子不敢久留!”
白衣女子沉吟了下,说道:“家中可好?可曾遇见过什么人?”
雨子小心答道:“家中一切安好,弟子代义父谢过师父!来去匆匆,所见族中长辈及弟子之外,只有天罡雷家少主一个外人!”
白衣女子默然片刻,话语声一缓,说道:“你身为九牧之徒不比他人,当远离红尘方能有所成就!为师早已厌倦此间,来日还须由你肩负重任,万不可有所懈怠!”
雨子悄悄抬眼打量师父,依旧是什么都看不清。她面带惭色,说道:“弟子驽钝不堪且修为低劣,有愧师父教诲!”
白衣女子好似在笑,而话语声平淡如旧,说道:“你数百岁的年纪,便已修至梵天境,还想怎样?莫忘了,女子掌控天地,凭借的并非神通……”
雨子神色茫然。离开了神通,如何掌控天地?
白衣女子没了说话的兴致,吩咐道:“去吧……”
雨子忙躬身称是,慢慢退了出去,转而飞至云峰下的一间小巧的洞府之中,这才轻轻松了口气。师父从不显示真容,且性情古怪,让她颇为敬畏。曾记得,师父不许自己随身携带那卷画轴。故而,有关画轴的一切,方才根本不敢提起……
原先的洞府中,白衣女子忽而轻叹了一声,眼光中多了些许的幽怨。她手上多出一物,那是一截枯黄的竹竿……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