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抬头,髯翁子看着我张张嘴,半天没能出声。我低下头继续拨弄着药草。
“你会离开吗,云丫头?”
我摇摇头,感觉到髯翁子松了一大口气。
离开?我能去哪里?不想见淡墨,不想回松木,我还能去哪?天下之大,我却只能在这小小药斋苟且偷生,我的尊严已经被践踏到了最底层。
最底层有什么不好,最底层倒好!至少放下了一切,活着……自由些。
凤凰古城少主成亲,迎娶独孤家的大小姐子赋,青梅竹马,郎才女貌,我云芷沂不过是他们的一个过客,一种经历,用来洗礼他们的感情,让他们以后彼此更加珍惜。哈哈哈,我仰天长笑,对这个解释感到满意至极。
换上粗布蓝麻短褂,黑棉长裤,再带上灰色头巾,瞧,一个陌生的村姑出现在铜镜前。多好啊,我告诉自己,云芷沂,忘了从前那个你吧,瞧瞧镜子,这是新生的你,多么朴实无华,多么天真烂漫,多么懵懂无知,多么……无爱无恨!
周围的人偶尔会谈起他们的少主、他们的少主夫人,然后就是一脸同情地看着我。我漠然地看着他们,与我何干,连解释都免了。安分地配着我的药,安静地等着心中的他回来。
闲了我就去淇水河畔,越来越爱这江水,滚滚无竭。金色的芦苇依然开得茂盛,随风摇曳,煞是好看,我坐在岸边,等着他回来。
他不是古城的少主,也不会弃我去成亲,他只有我一个,只爱我一个,我和他之间是容不下旁人的。只是他有他的抱负,但我会等他,在我和他的淇水边等他。他若一日不回我等一日,十日不回我等十日,若是一辈子不回我等一辈子。我的良人已不是这古城的少主,是我从前遇到的那个凤皇。
夜月江畔,我独自抱着胳膊,天上的星映在江面上又成了另一个星空。水纹浮动,星空糊了又清,清了又糊,反反复复,倒是有趣的很。
身后一阵劲风袭来,黑影闪现,站在我身后久久地不出声。我垂目,吐出一口气,空气中没有他的气息。
“你来了。”芦苇轻轻骚弄掌心,一直酥痒到了心尖,我扔掉手中的桔梗,起身回望身后。
黑影站着,似稳不稳。夜风掠过,黑色的衣袂微微扬起。
“苏大哥,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。”我一声轻笑,嘴角浅浅翘起。
“芷沂。”他的声音干哑地很,“你……好吗?”
我摊摊手,告诉他很好。我有什么不好,好吃好喝好睡,还能如此悠哉地来着淇水江畔观月。
他疾走上前,抓住我的肩,我抬头,这才看清他的一脸悲凄,心莫名地一紧。
“芷沂,跟我走,好吗?”
“去哪?”
“去你想去的地方,去你喜欢的地方,总之离开这里。”他的脸异常地执着。
“这里就是我想待的地方,这里就是我喜欢的地方,我离开这里,还能去哪里?”冷漠的表情,刀一般的话,苏钦之垂下了双臂。
“离开他,芷沂。”挣扎的俊颜,痛苦的容颜,我眼前一恍惚,仿佛眼前人就是他,他回来了,求着我跟他走,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。手覆上他的脸,凤皇,是你来了吗?你来找我了吗?
“芷沂!”兴奋的呼唤,眼前的凤皇消失了,我看清了来人,原来是苏大哥。
“我不会离开的,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。”
“你别傻了,他不可能放下凤皇古城,不可能放下复仇的!”
“谁说我在等他。”我一口打断他,“那个古城的少主不是他,也不是我等的人。凤皇他去了远方,我答应过他会在这里等他,不管要多久,我都会等,他也一定会回来的。倒时候他会和我浪迹天涯,不,怎样都好,只要跟他在一起。古城少主已经成亲,不可能是我的凤皇。”
“芷沂,芷沂!”苏钦之抓着我问,“你怎么了?到底怎么了!”
我不解地眨眼:“我很好,苏大哥。”
“不,不!你疯了,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云芷沂了!你疯了!”
疯了?我疯了吗?
“苏大哥,我没疯,你瞧我都认识你,认识所有人,也清楚记得所有事。”
“不,你疯了!我该怎么办?我该怎么帮你!东门淡墨,对,东门淡墨!”我迷惑地看着他自言自语,忽地又停了,忽地又一阵烟走了。
我笑了,可恶又流泪了:“疯了?你才疯了!我清醒得很,只是想让自己重新开始。”才不像你是真的疯了,这么执着,执着的疯子。我摇着头,慢慢地走回药斋,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,我再笑笑,一步不停地往前走。
髯翁子说我心神不宁,容易配错药,打发我干些不轻不重的活。按他的意思是我只要安分坐着就成,可我闲不住,难不成白天也让我去淇水边蹲着?重活都被叔包下了,不让我动半分;最近髯翁子一直待在药斋配药,连帮手也不要;婶一直干着杂活,我还真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人。
“芷沂,去帮婶到街上捎半斤面粉来,火升了,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