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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（第2页）

他不确定占奕有什么能全身而退的后手，也不清楚占奕找鬼召有什么事，但他相信朋友的能力，不再赘言。公良至三言两语招呼走了女儿、白子和九命猫妖，像个颇受欢迎的小学老师，被一群小朋友围着浩浩荡荡玩儿去了。

他们离开，卫道友脸上的自带笑容便迅速消退。在能透皮看骨的神棍面前装什么都没意义，刚看到白子和黑猫，魏昭就明白自己的马甲必然在占奕面前难以保住，只是还剩多少能遮掩的问题。占奕对他做了个&ldo;请&rdo;的手势，看架势还真要在四处逛逛中摊牌。

于是魏昭跟着走。

他半点不怵，未来的天下为棋占真君如今别说打过他，连从他手下逃走都没门。方才魏昭还要时刻准备出手防止他胡言乱语，现如今公良父女都走远，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？事实上即便占奕一见面就掀他马甲，魏昭也没什么好怕，人为鱼肉我为刀俎，该哭的是公良至。

&ldo;糙庐附近树木掩映，春有桃花夏有兰，秋游丹桂冬有梅，最难能可贵还是以此等凡物布下奇阵，凡人不得许可只能一直迷路绕圈，修士看不出异样也不想进来，公良兄真是个妙人。&rdo;占奕摇头晃脑道，&ldo;有道是修道为逍遥，我哪天算卦算腻了想要隐居，也要出钱求公良兄替我布个阵。&rdo;

&ldo;少盟主好雅兴。&rdo;魏昭不冷不热地说。

&ldo;我也这么认为。&rdo;占奕毫不客气地回答，&ldo;世间万物，在各人眼中价值高低各有不同。遇到了有雅兴之人，一朵花也能售价千金。而落到了牛嘴巴里呢，再名贵的牡丹大概口感也不比牛糙好。&rdo;

魏昭不置可否。

占奕半点没因为这冷淡失去说话的兴致，反而说得更起劲。他话锋一转道：&ldo;我有个朋友，玩叶子戏是一把好手，次次都能抓着好牌，但他一次都没打赢，你猜为何？&rdo;

&ldo;……&rdo;

&ldo;他不懂规则啊！&rdo;占奕说书人似的拿扇子一打手心，摇头哀叹道，&ldo;唉，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玩什么，一手好牌不自知，拿了最大当最小，手红眼却黑，胡乱打，气死一群有心打赢却手黑无比的老手。你说气不气人？后来有一阵他出门游历，等游历回来吧，总算是知道叶子戏是什么了。老牌友请他上了桌，继续打离开时没打完的牌局。他看看自己的桌面，这回知道自己捏的一手多好的牌。&rdo;

神棍卖关子道：&ldo;你猜结果如何？&rdo;

魏昭懒得理他。

&ldo;还是输啦！&rdo;占奕痛心疾首地说，&ldo;谁能想到啊！这拿了一手好牌，也知道自己拿了一手好牌的家伙，看着桌面悲声道：&lso;此为过去的牌面，不是现如今的牌面，我若再来一趟，再也拿不到如此好的牌了！&rso;说罢，他哗啦一声掀了桌子。我一个等了好些年只等他开窍大胜的围观群众，简直一口血都要吐出来。&rdo;

&ldo;他只是不想打牌。&rdo;魏昭说。

&ldo;的确，甲之蜜糖，乙之毒药；你弃之敝履，他视若珍宝，故而世上常有遗憾事。&rdo;占奕说，&ldo;但是你道那人真是不想打牌吗？他看着获胜的大奖，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‐‐你说这人无聊不无聊？本来好好赢一局就是了，掀了桌再去偷去抢，这是何必啊！&rdo;

&ldo;占少盟主这回用的可不是替身人偶。&rdo;魏昭阴测测地说。

&ldo;对呀，散修盟再家大业大，我娘也不准我随便糟蹋。&rdo;少盟主随口道，&ldo;不过我结丹了。&rdo;

魏昭闻言一惊，神识细细向占奕探去。这神棍不知做了什么，在他仔细探查之际，金丹的威压才泄露出来。

占奕本该在五十一岁结丹，而他现在只有三十几岁。这是头一次，魏昭遇见与《捕龙印》不一样的情况。

&ldo;区区金丹初期，占少盟主就觉得万无一失？&rdo;魏昭说。

&ldo;自然不是。&rdo;占奕说，&ldo;只是我结丹后才发现，我命中本该在知天命之年方步入金丹。&rdo;

&ldo;……&rdo;

魏昭沉默不语，他是真没想到，神棍才结丹就能算到这个地步。

&ldo;卫道友以为，什么是易术？&rdo;仿佛听到了他的想法，占奕问。

&ldo;先天术数之道。&rdo;

占奕点了点头，说：&ldo;卜算之道，重点在算而不在卜。双眼开合便能识得劫数的先天神灵何等威风？求得神启的神道巫祝何其风光？到如今却只剩下江阴占氏苟延残喘。我等并非神棍巫祝，只是算子。&rdo;

散修盟少盟主捡起一块石头，伸手向远方掷去。石子在地上弹跳了几下，正好滚进一颗枯树桩的坑洞里。

&ldo;知道石头有多重，知道投手用几分力，算出风向和投掷的角度，便能算出这颗石子最终落入何方。&rdo;占奕说，&ldo;芸芸众生亦是如此，知道他们何年何月何日生，生于什么宗族，受到什么教育，成长当中遇见什么人什么事，便能将其性格、其选择算得八九不离十。算子眼中天下皆为棋局，一枯一荣皆有定数，一增一减全按天时。有始便有终，我等出生之时，人生已定。&rdo;

魏昭冷笑道：&ldo;如此说来，人还活个什么劲？乞儿若有富贵命，躺平等富贵即可。商人不必逐利，修士不必修炼，有何成就全是命中注定。&rdo;

&ldo;卫道友还是没懂啊。&rdo;占奕摇头道，&ldo;命数只算出种瓜得瓜种因得果，若投手抛都不抛，也不必谈论石子落在何处。不过，你这话也说对了一半。天下众生不识命数，这才奔波索求不断。识得命数并非好事。&rdo;

&ldo;比如占少盟主你？&rdo;魏昭说。

&ldo;没错。&rdo;

魏昭语带讥讽，没想到占奕却坦然承认了。占氏一族的继承人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，难得地一脸认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