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纯白切断的手臂是拼不回来的。
纷繁整个人也像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,白色运动服早就破得没影了,他光着身子,身上都是伤口,头发也被切掉了一半,大腿和腰腹上全是血,但他完全不觉得疼似的,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,仍然散发着逮住猎物时的凶猛的光。
解无常已经一丝力气都没有了,他面如死灰躺在地上,还在用最后的倔强说着狂言。
“我不会输的……纷繁……你等着……”
“我是天选之子……是预言里的新世界之尊……”
“只有我……才能统治虚空……只有我才能拯救你们……蝼蚁……”
纷繁脚下使劲,把解无常的鼻子都踩歪了,只要他稍一用力,就可以把这颗让他憎恶的脑袋踩成西瓜皮。
他不该有丝毫犹豫的。
他踩人类,本来就和人类踩蚂蚁一样,他平常心情好了想杀人就杀人,想血洗研究所就血洗研究所,什么美利星国开国元勋一战大将军他都可以随便要他们的人头,只要他心情好,解无常会替他收拾一切后续麻烦。
可当他因为恨而杀人,不是因为心情高兴而杀人的时候,他反而不爽了。
他明明是无比期盼着这一刻的,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。
怜悯吗?他怎么会有怜悯。
昔日高高在上的sabit实权者,次元研究所的掌控者,让无数顶尖高手闻风丧胆的无常大人,此刻失去了白日梦的加持,像一条丧家犬一样被他踩在鞋底,这极大的反差对比,让他竟然下不了脚了。
就好像毁去一个残疾人赖以为生的拐杖,就好像拔去一个老人仅剩不多的牙齿。
解无常本来就是一个残缺的人,因为残缺,才生出了不服输的野心。
纷繁跟着他狼狈为奸,也是想看看这个人的野心能大到什么程度。
结果解无常成了他漫长岁月里见过的最大最大的野心家,大到把自己都算计进去的恐怖野心。
可那不就是自己希望的吗?
纷繁忽然明白自己在纠结什么了,他想起解无常刚把他从封印里放出来时,他们两个拉钩当好朋友的约定——他答应帮助解无常一起打江山,解无常就证明给他看——他不是残缺者,他是人类世上最强大的王者。
王者本来就是无情的。
纷繁想到这里,心里就莫名的意兴索然,他想杀了解无常,因为恨,又想放了他,因为解无常到死都不肯求饶。
是他见过的最勇敢的残缺者。
“把他交给我。”
纷繁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,不是大骗子,是大蚯蚓。
贤人提着林雨行的故梦走了过来。
“他是害我母亲的祸首,是杀我恩师的凶手,是杀害神月巫女一家,以及在世上造成无数相同惨案的主使,这样的人,死一万次都不够。”
贤人其实没有杀过人。
但他问林雨行讨要故梦的时候,林雨行什么都没说。
一切都有尽头。
贤人觉得这才是结局。
替母亲报仇,替恩师报仇,替林珰一家,替世上千千万万被灭门的绝学世家,讨回他们应有的公道。
解无常背负的罪恶,最高审判所也判不完,无名岛也关不尽,恐怕黑塔七层的神圣地板都承受不住他的恶贯满盈。
这个人,贤人深吸了一口气,必须自己亲手解决他。
从今往后,恩怨两清,天高海阔。
解无常血肉模糊的光头死死地盯着贤人,贤人觉得他大概是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叫委员会下手再狠一点,把刚出生的他也杀了。
那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个下场。
故梦轻易刺进了解无常的脖子,再一寸,就能切断这个人的气管,将人世间的万恶之源永恒地终结在此。
贤人是个好孩子,但不代表他是个心慈手软的人。
他回头看了一眼林雨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