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一个铜火盆摆在废墟外,仵作行的人正往里撕纸钱,烧焦、不能辨认的尸体,犹如黑炭,摆放成一排。
&esp;&esp;哭喊声撕心裂肺,震动人间,纸钱灰荡到邬瑾直袖上,他伸手掸去,如同掸落一条性命。
&esp;&esp;灰烬仍在他衣袖上留下一个黑印记,微不足道,旁人不会留意,唯他看的刺目,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。
&esp;&esp;他随殷北走到莫府正门,仰头看时,见匾额已经从节度使府换成了将军府,但这座府邸的模样并没有任何改变,仍然是一座阎罗殿。
&esp;&esp;殷北朝前伸手:“邬少爷,您请。”
&esp;&esp;邬瑾没动,看匾额上所用的龙门体,问道:“这是你们大爷的字?”
&esp;&esp;殷北点头:“是,大爷亲自提的。”
&esp;&esp;“归德将军托孤
&esp;&esp;邬瑾走入二堂时,天地间已是一片白茫茫,下人撩起厚重风帘,一股含着浓郁香气的暖风扑面而来,冻在外面的双手瞬间麻木、发热,两眼让热气烘的睁不开,一时间连气都透不过来。
&esp;&esp;太暖了。
&esp;&esp;他稳住身形,看向前方,莫千澜坐在正中太师椅里,披散头发,头上扎着数根长针,衣裳层层叠叠,胸前敞开,也刺着银针,上面还有大片红痕,格外刺目,像是被什么硬东西狠狠刮过。
&esp;&esp;李一贴只穿一件单衣,热的满头是汗,扭头看向邬瑾,立刻走上前来,攥过他手腕,凝神一探,随后帮他脱了鹤氅,捏了捏白色圆领直袖长衫,见并不算厚,才道:“殷北,邬通判不能发汗,给他取一顶轻软的巾子。”
&esp;&esp;殷北应声而去,莫千澜掀动疲惫的眼皮,见邬瑾一丝不苟,对他行礼长辈之礼,开口道:“不要多礼,坐。”
&esp;&esp;李一贴带邬瑾坐到末座,远离炭盆,伸手在邬瑾脖颈后方一探,干燥,有暖意,正合适,才放心道:“药喝了?”
&esp;&esp;邬瑾点头:“喝了,多谢您记挂。”
&esp;&esp;“我怕砸了招牌。”李一贴走回莫千澜身边,端起茶盏一饮而尽,擦去额上汗珠。
&esp;&esp;刻漏香烧到巳时,悬挂在香柱上的小小铜球掉落,发出“咚”一声响。
&esp;&esp;他伸手拔针,下人端着药进来,送到莫千澜手边,莫千澜慢慢喝完,拿帕子擦去嘴边药渍,咳嗽两声:“你去吧。”
&esp;&esp;他吩咐下人上茶,下人收拾药碗退出去,李一贴穿上狐裘、戴上貂帽,拎起药箱,看一眼两个劳神劳心的病人,无声一叹,也离开这是非之地。
&esp;&esp;莫千澜一只手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,缓了缓神,仔细看邬瑾。
&esp;&esp;他见邬瑾人在病中,端方姿态不改,谦恭神色不改,清明目光不改,心道此人始于自然之意,通于嘉美之道,和于利物之宜,正于万物之阳,很好。
&esp;&esp;他浮起笑脸:“邬通判不必如此正襟危坐,今日我也没别的事,只是为你解惑。”
&esp;&esp;邬瑾道:“请大爷赐教州府衙门失火,衙役死亡三十人,护院死亡二十八人一事。”
&esp;&esp;下人送上茶点,莫千澜端起自己的续命参茶喝了一口,避而不谈:“我是怀璧之罪,你是怀民之罪,但我在你这般年纪时,并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