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屏神在机关旁等了将近十分钟,那个可怜的守夜人才气喘吁吁地爬出了活板门,当即被我抓住,清除了刚才事件的全
部记忆。
待到那人摇摇晃晃地走远之后,我才终于精疲力竭地把机关恢复成原样,从正门离开了教团。
居然让我沦落到在哪里都担心人追杀的地步,雷格勒斯你这混蛋。
不过幸好任务基本完成,离开教团后的去向也已心里有底。尽管这个结果令人心情好不起来,但看来下次再见爱丁堡,
要过上很久很久了。
他再次跨入那个六边形国度,是整二十五年之后了。
那二十五年改变了他的一切。他离开后的首次返回,法国竟以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迎接她失散了四分之一个世纪的孩子
。
全世界都评论法国人声色犬马,然而只有法国人自己才知道这其中深重的疼痛与健全的代价。
法国人简直就是为与英国人截然对立而存在的。
他重新站在巴黎的土地上,塞纳河婉延而过,水面下缀满五光十色。岸边的酒吧里响起颓废而优美的歌声。他恍惚想起
不久前自己被一群孩子邀请去参加毕业礼,那群孩子陪伴了他十三年。最后的最后他们也是这样无拘无束地歌唱,声音
流转在他的灵魂里,一下一下,像演奏什么乐器似的敲击。
但是有人不在这里。他浑浑噩噩地想。
末了他们举杯,青春的色彩浮在不断晃动的液面上,幻觉般的灯光交错着闪烁,歌声逐渐达到高潮,模糊而遥远起来。
“Cheers。”他们说。
“à la v·tre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末句是法语中的“干杯”。
16。巴黎的忧郁
到达巴黎的次日清晨,他站在旅馆的窗前端详雨中的城市。
对伊撒克·洛克尔来说,这是他阔别了二十五年的景象。城市轮廓由远及近,瓢泼而下,笼着一层暗灰色的外壳。他注
视着远方残存的一星半点灯火,雨水沿着建筑的线条顺流形成绵延不绝的帘,将他的视线阻隔在外。雨打在青石板上,
渗入地下去,蒸腾起朦胧的烟雾。唱诗班虔诚的赞美诗响起,教堂钟声沉沉。
这是他的城,半醒的姿态迷朦甜美如同婴儿的睫毛。
他身后的唱机一遍遍旋转,世间最柔软的语言唱着冰冷的词句。巴黎的清晨短暂褪去了蜚艳,藏在笼罩高卢大地的洁净
面纱后,安静地像水中的一支蓝色鸢尾。
Vaste me la nuit et me la clarté,
Les parfums, les couleurs et les sons se répondent
浩浩似长夜,漫漫如晨曦。
而他就在这样一个弥漫着清新水汽的早晨走出去,开始他生命中又一个转折的起步。男式长靴将石板路上一层薄薄的水
膜踏破,涟漪纷纷退散消失,又重新在其他地方荡漾开来。从伞脊上迅速坠落的液滴晶莹脆弱,颤抖不已地被地心引力
投入万劫不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