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似无底矿洞里的宝石,带着深埋地底的冰寒和未经人世的纯粹,突兀地从幽深之地显形,当是时正逢苍穹从万丈高的矿洞顶端投下星光。
索斯亚很难说得清他是迷恋上了这双眼睛,还是透过这双眼睛望见的那个灵魂,空洞而又孤独却闪烁微光的灵魂。
他堪堪扯回理智。
他忆起他们的最初,最初只有气味和声音。她像花酿的蜜酒,有着花浅淡的香气和甜味,又让人微醺。在漆黑的地底,在那座以鲜血浇筑的迷宫里。
他嗅得到她满溢出来的恐惧,也记得她一瞬冷静下来,要他救她,要他杀她。
“如果不能救我就杀了我。”
这句话——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想要他否定他能救她,听起来好像杀了她也是在救她。
听来是懦弱,但也许是决绝。
他不由想起她躺在被鲜血染色的浴缸里时,毫无生息的模样。如果那时他来得稍晚一些呢?若非有必死之心,谁会以死设局?
索斯亚意识到自己对她的认知可能也有点失真,也许他被蛊惑了。
她在他面前太无害了,没什么脾气似的,又好欺负又好哄,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天真又可爱的模样。
他后知后觉地觉察到她小心掩藏在她走投无路之下的渴望——她真切地在渴求着死亡。
像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,像被大雪淹没的行者,她坚持着也绝望着,一边挣扎着求生,一边又在等一个能让她心安理得地赴死的机会。
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呢?
索斯亚蓦地有点心疼。
要怎么才能斩断记忆呢?切茜娅微微蹙眉,好似面对着一堆难以处理的老旧文件。
也许她姐姐已经死掉了,她的坚持毫无意义。
她试着自我催眠。
她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Cat,曾经见过一个名叫切茜娅的女孩。
她的精神世界渐渐碎裂,从前不复存在,未来也不再降临,那是所有绝望的人都将历经的最后一刻。
当一个人忘掉从前的记忆,忘掉自己其实身为人,忘掉感情和理智,余下的身体就只是一具不断吸纳欲望的空壳而已。
索斯亚并不陌生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分崩离析时的景色,但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动手抹杀自我的。他不由反思了下自己,他太折腾她了?
杀人魔从毁灭人的肉体中得到安慰,而变态……真正的变态,往往只有在摧毁人的精神时才能得到无与伦比的快感。
索斯亚无可救药地从她的绝望中体会到了一点快感,但随后他感到怒不可遏。
她是他的。
她怎么能自己这么对自己呢?
而且,他也没怎么对她?可能是有点折腾她,但怎么想都应该在她承受范围之内。
索斯亚揉了揉眉心,吻着她银色的头发,慢条斯理地向她抛下“希望”的绳索。
“我会给你自由的。”
等到她逃无可逃无药可救,等到他的枷锁融入她骨血,等到她落入她自己的囚笼而将锁钥都交付于他。
再给她自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