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自北而来,卷着一线焦炭气息,拂过皇城新筑的铜墙。那气息似从万里之外的战场吹来,带着血与尘的腥腥气。
宁凡立于观火台上。
天色未明,火井之光却自地下浮起,映得他面色沉凝,瞳中两道冷焰若隐若现。那不是天火,而是“人火”——由数万石油灯焚成的权力之焰。
他伸手按在台栏,掌下的青铜冷得刺骨。火井下,数百根管道交织如蛛网,延向新建的“议钟厅”。那里,今日将召开火种议会的第一次全体会议。
这一天,他等了七年。
风声似鼓,远处传来晨钟初鸣。钟声并不宏大,却敲碎了整座城的沉睡。
议钟厅外,百官列立。文臣着火纹衣,武将披赤羽甲,皆俯身于焰纹门前,等候皇嗣之首宁凡入座。
他步下石阶。靴底溅起的尘屑,在日光未照的清晨里,竟带着一点火色。
“陛下——”
一声低呼,群臣齐拜。
宁凡微抬手,声若霜霁:“起。”
群臣复立,彼此对视,神色复杂。那一瞬,殿内空气似被某种无形之力压迫,连呼吸都显得沉重。
火种议会,本为皇族与六阁共治的象征。但今日,六阁三院的主印皆归宁凡手中。
他不是皇帝,却已握皇权。
——
议钟厅内,光线幽暗。
新铸的“第八火钟”立于中央,其声不同于旧制青铜,而是以石油气流为音。每一次气流被燃起,钟体便发出低沉而悠远的鸣响。
宁凡坐于首位,目光扫过列座。
左列为旧派诸阁——以“稷阁”为首的农耕系势力;右列则为新派火脉——多由炼金师、工部、军府统领。
他深知,这场议会,不只是制令,而是一场火与土的决裂。
“陛下,北荒石油管脉已贯通至四域,”沈儋起身,语声如铁,“然各地火脉波动剧烈,青秸之灾未歇,百姓忧惧,若再扩采,恐生乱。”
宁凡指尖轻敲案台,声微不可闻。
“乱?”他淡淡道,“天下自古皆乱于火。只是看谁能驭火。”
沈儋一怔,尚未再言。
而右列的炼金官笑出声来,拱手道:“陛下言之有理。火既可毁,亦可生。若能制火为器,则天下可平。”
宁凡抬眸:“制火者,亦当自焚其心。”
厅中一片寂静。
那句话,像是说给众人,也像是在警醒自己。
——
忽而,火钟自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