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的光从海面缓缓升起,火光熄灭后的天空显得苍白。
海浪轻拍船身,发出空寂的声音,像在为整场浩劫低吟挽歌。
穆烟玉站在船首,衣襟仍带着烧焦的痕迹,风掠过发梢,带出一缕黑灰。
那灰中有血的气味,也有油的余温。
她静静地望着东方的海平线。
阳光一点点爬上去,却被烟雾遮了半边,光像在迟疑。
李子清走近,脚步很轻。
他看着穆烟玉的侧影,轻声道:“火停了,可海还在咆哮。”
穆烟玉缓缓转头,眸中光影交错:“海不会停,火也不会灭,只是换了形。”
李子清沉默。
那句话像是对整场战火的回应。
船上仍有士兵在忙碌。
有人拖着水桶冲洗甲板,将焦油与血水一并刷去;有人修桅换帆,铁锤敲击声回荡在晨雾中,节奏缓慢而沉稳。
段震带着几名校尉清点战损。
他的嗓音沙哑:“十七舰全毁,剩余船只可修。阵亡将士……三千七百一十二人。”
数字落地,风都像凝住。
穆烟玉闭了闭眼,掌心缓缓握紧。
她轻声道:“列名记功,不问生死。”
段震低头领命。
他转身离开时,穆烟玉又加了一句:“立碑于海,刻名如潮。”
她的声音很低,却极稳。
那“海碑”之令传下后,众人都明白,这不是战后的形式,而是一种归魂。
天色渐亮。
太阳终究越过了云层,将光投在海上。
被烧焦的残骸在波光中闪出金色的边。
穆烟玉伸手,抹去眉角的灰烬。
那一瞬,她忽然感到指尖发烫——炁息未散,火的脉仍在她的掌心回流。
“还在吗?”李子清察觉了她的异样。
穆烟玉点头:“息界油不灭,它借炁延续……我能感到,它正往海底沉。”
“海底?”李子清皱眉,“那岂不是——”
“是新的火藏。”
她说得平静。
在那一刻,她甚至觉得,那些死去的士兵与燃尽的舰都化为火的根须,正扎入大地,沉入深海,等待新的觉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