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穹之下,海风正劲。
玄东海域的晨雾尚未散尽,大片苍灰色的云如兽腹翻卷,遮住了半边的天日。海面映着云影,浪花如一层层起伏的鳞甲,在寒光下闪着冷意。
穆烟玉立于旗舰“霜羽号”船首,衣袍猎猎,双眸映着海天一线的微光。她的手中握着一卷海图,指尖顺着那条被赤线圈出的弧形航道缓缓描摹,心中已有了几分笃定。
那是海盗常出的水域——地势险恶、潮流复杂,风向无常,唯熟悉水性的船队方能勉强行驶。
她回首,玄锋军水师列阵整齐。五艘重舰、十二艘轻舟分列两翼,桅杆上悬着玄朝的赤纹旗,旗上火纹暗光流转。水兵们披甲执弩,个个神情肃然。海风拂过他们的盔甲,发出细微而冷硬的撞击声。
“此战若胜,不仅诛盗寇,更可截断那股暗流。”穆烟玉轻声道。她的语气平静,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杀意。
副将段鸣躬身道:“探子报来,前方百里,已见不明船影三艘,行迹诡秘,似在故意放慢速度。”
“放慢速度?”穆烟玉抬眼,目光冷厉,“呵,怕是知道我们在等他们。”
她抬手一挥,命令传出:“列阵不动,隐旗。轻舟三队先行潜伏,不得惊扰。玄锋伏军,听号而动。”
远处的海面上,雾色更浓,像一张巨大的帷幕。穆烟玉心底清楚,那雾下藏着的,不只是几艘盗船,而是某种更深的意图。
这片海,静得过头。
她闭上眼,听浪声。每一次浪拍在船身上,都是命运在敲击。那声音里有一种隐忍的节奏——风暴之前的脉动。
“传我令,诱饵商船可前行。”
海风骤转。被伪装成皇商货舰的“鸿海号”缓缓驶出,桅顶旗帜换成商标的金纹锦缎。船身庞大,满载的货舱似乎沉甸甸压得船体微倾。数十名伪装成水手的玄锋军兵士忙碌其间,表情与动作无懈可击。
穆烟玉站在高处,静静注视着那艘船远去。她知这次伏击是险局——若一切顺利,可连根拔起海上势力的暗枝;若有闪失,那些埋藏的线索便会永远葬于波涛之下。
天光愈暗。
浓云层层叠叠压低,风向忽而转为东南,带着咸涩的潮味。穆烟玉嗅到一种熟悉的气息——暴雨将至。
她心头一紧。若此刻海盗出没,战况将愈发难控。
然而,她等的就是这种“难控”。
“报——!”前哨小艇急速归返,一名水师士兵扑通一声跪在甲板上,声音被风浪掩去半截:“将军!前方六十里,发现不明快船五艘,成扇形逼近‘鸿海号’!”
船阵微震,众人神色一变。
穆烟玉眯起眼。五艘快船——数量比预料多。对方的布局更像是一场试探。
“稳阵。”她声音沉如铁,“待他们靠近,再起雷火。”
风浪起处,“鸿海号”犹如独舟,被围在风暴的中心。
天穹压下第一道雷光,银蛇划破云层,照亮那五艘快船的身影——船体修长、桅杆短小,明显为速度而生。更令她心头一紧的,是那些船头上闪烁的金属寒芒——弩炮!
“鹰翔制式……”穆烟玉轻声低语,目中光冷如冰,“果然是你们。”
雷声骤作。
快船疾驰而来,海浪拍击船身如巨鼓连响。敌船首尾相呼,投掷着燃油瓶,火光瞬间在风浪间炸开,化作片片跳跃的鬼焰。
“放!”穆烟玉一声令下。
隐藏在海面下的轻舟瞬间破浪而出,如同一群银鳞巨鱼。数十只玄弩齐发,火线交织,子母雷弩爆开,一连串轰鸣在海面掀起滚滚浪柱。
对方显然未料到这一击如此猛烈,首尾两艘快船当即起火。
“转舵!压左翼!”穆烟玉步履稳健,站在甲板中央,长发被风扬起,她的声音在狂风雷鸣中仍清晰如刃。
玄锋军的伪装商船骤然反击,舱盖掀开,火铳一齐亮出,火光映红水面。敌方登船的盗寇措手不及,数人被直接击落海中。
那一刻,海面成了炼狱。
火与水交织,雷声与弓弦同鸣。
穆烟玉看着火光中冲来的敌首——一个披着黑鳞甲、背负短刃的高大男子,步伐稳健,显然非普通盗匪。她手中长枪抖出一串银光,脚下甲板碎裂,身影一掠,直迎上前。
“玄朝水师?呵,早该想到!”那人怒喝,刃光如电。
“既知,还敢来此!”穆烟玉声冷,枪势一卷,金属交击的火花如流星散落。两人影交叠于火光之中,杀意逼人。
她招式迅猛,内劲凝寒,长枪贯风而出,如海浪翻卷,将那人逼退数步。
“拿下!”她喝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