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,宁凡独立御阶前。风声自朱门间穿过,像有万千私语。
苏浅浅的奏章已放在案上,鹰翔国的国书也摆在一旁。两份文书,一冷一热,一柔一刚。
宁凡指尖在国书边缘轻敲,语声如喃:“鹰翔之表,似诚实,实避重就轻……若真欲息事,何以急于赔银?这赔银,倒像是赎心。”
他抬头,目光越过御门,望向远处的太初书院。那里的塔灯仍亮着,光线微弱却持久。
“若以学化人,比刀兵更久远。”他喃喃。
他记得苏若雪曾说过——“火,可以焚,也可以温。玄朝之火,当为光。”
他忽然笑了,拿起朱笔,在苏浅浅奏折旁批下两行字:
“东海事,不可轻放。其根在鹰翔,其枝在商贾。命穆烟玉与沈彦协查,不得外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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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初书院此时,夜已深。
藏书阁顶层烛火摇曳,苏若雪正翻阅讲稿。几名鹰翔学子在阁外练习弓箭,他们的口音混杂,却已不似初来时的傲慢。
那位王子仍旧立在廊下,手中捧着《治国策》,神情专注。灯光映在他侧脸上,轮廓分明。
苏若雪轻声道:“夜深了,殿下。”
王子微微躬身:“先生之文,言民为国本。此理,敝国未有闻。”
苏若雪合上书,微笑:“书中理虽易言,行之却难。若殿下真信此道,当将它带回国去。”
王子神情郑重:“学生不敢忘。”
他离开后,苏若雪立于窗前,看着那塔外的灯火。风自远方吹来,带着海的咸气。她忽觉,那盛世的表层之下,正有另一股潮水在暗暗涌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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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后,穆烟玉自东海回京。
她身披黑金战袍,气息肃然。宁凡亲至殿前接见。她俯首呈上几枚从敌船上拆下的箭镞与弓臂,金属纹路复杂,呈螺旋状。
“非我制。”宁凡一眼看出,“此物之工,若全用心在兵器上,恐非幸事。”
穆烟玉沉声道:“臣以为,此事不止鹰翔国中私谋,或有第三手势力。那‘东海商会’,背后似有他国影。”
宁凡神色微变:“你怀疑何国?”
“未敢妄断。但……样式有似北陆。”
北陆——那是边疆旧敌,早被封国百年。
宁凡缓缓吐出一口气:“世道未安,盛世未稳。”
穆烟玉抬头,看着他:“臣愿以海疆为誓,绝不容外患侵玄朝一寸。”
宁凡注视她的眼,许久,终于开口:“烟玉,朕信你。”
他将那枚“玄海印”取出,递还她手中。她怔了一下,随即俯身接过,指尖微颤。
“此印,本不该多存疑,”宁凡低声道,“但世事如潮,人心难测。朕惟望你心不改。”
穆烟玉肃然叩首:“臣誓不负国。”
那一刻,风从殿门掠入,卷起烛火,火光映在两人之间,似有海浪声自远处传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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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将尽时,宁凡回至内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