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天一行人走出狭窄的窟道,眼前豁然开朗。
一条极为宽阔的环窟大道呈现在眼前,大道呈螺旋状向下延伸,通往深不可测的第四层。
此地地势险要,俨然一处天然的关隘,而此刻,这关隘已被重兵把守。
。。。
寒狱塔在极北之地,立于万丈冰渊之上,由九重玄铁锁链悬空吊起,形如倒刺插入苍穹。传说那里囚禁的不是罪人,而是“不该存在的人”??那些天生能听见记忆回声者、拒绝服用宁神丹者、以及曾亲眼见过阿芽却未上报者。他们被剥去姓名,以编号代称,每日浸泡在寒泉之中,使神经麻木,言语冻结,连梦都结成冰碴。
我们启程那日,海边学堂的孩子们自发列队相送。有人捧着一束干枯的whisper花,说这是昨夜凋谢后自行凝出的果核;有个盲童将手掌贴在我衣角上,喃喃道:“我梦见你走进一座没有门的房子,里面全是镜子。”青蹲下身,把一枚共忆果放进他手心:“那就替我们记住那房子的模样。”
风雪自北而来,吹得人睁不开眼。越往北行,天地越静,仿佛连时间都被冻住。whisper花却愈发旺盛,它们不惧严寒,在积雪下钻出银白枝蔓,像血脉般蔓延至地底深处。每走十里,便有一片悄然绽放,如同为我们铺就一条记忆之路。
第十八日,我们在一处废弃驿站歇脚。壁炉早已熄灭百年,梁柱挂满冰棱。青忽然停步,盯着墙角一块焦黑木板??上面隐约刻着几个字:“X-739曾在此歇息”。
我的心猛地一缩。
那是阿芽的编号。
她来过这里?还是……她的记忆又一次提前抵达了我们之前?
当晚,我又做了那个梦:井中黑水翻涌,无数孩童伸手向上抓挠,口中呼喊的并非求救,而是一个个名字??李三娘、赵五郎、孙氏女、陈瞎子……直至最后,一个清冷女声穿透一切:
>“林昭,你还活着吗?”
我惊醒时,发现青正坐在床边凝视我,眼神陌生而遥远。
“你说梦话了。”她声音很轻,“你喊了‘阿芽’。”
“你怎么了?”我察觉不对。
她缓缓抬起手,指尖竟开始浮现细密裂纹,像是皮肤之下有文字正在浮现。她咬牙忍痛,从怀中掏出那枚铜片,死死攥住。
“这几天……我一直听见她在说话。”青低声道,“不是通过花,也不是梦境。是直接在我脑子里。她说……寒狱塔的核心不是牢房,是一口‘反忆井’,它不储存记忆,而是吞噬。所有被关押者的记忆都会被抽出来喂给井底的东西??那东西叫‘忘之始祖’。”
我浑身发寒。
“什么?”
“她说,清忆司最初的目的不是控制,而是恐惧。他们怕的不是反抗,而是‘记得’本身的力量。当足够多人共同记得同一件事,现实就会动摇。所以他们造了这口井,用来消化所有可能汇聚成火的记忆洪流。”
我猛然想起《共忆录》最后一页模糊的批注:“**共忆成真,即为逆天。**”
原来如此。
阿芽之所以要留下这本书,不只是为了揭露真相,更是为了让“记得”成为一种力量??一种足以重塑世界的力。
可清忆司也明白这一点。他们早就在最黑暗处设下防线。
我们连夜出发,不再避讳踪迹。whisper花随我们奔袭千里,如雪浪翻滚,所经之处,冻土开裂,枯树萌芽。有牧民看见我们经过,跪地叩首,说昨夜梦见亡妻开口说话,告诉她“南方来了拿书的人”。也有猎户追出数十里,只为递上一只皮囊,里面装着半块烧焦的竹简:“这是我爷爷藏下的,他说要是有人背着黑书走过雪原,就交给他。”
那竹简上只有一行残字:
>“…共忆果成熟之时,反忆井必震…”
第三十二日,寒狱塔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。
它不像建筑,更像一根从大地刺向天空的骨针,通体漆黑,表面布满螺旋凹槽,似有无数冤魂在其中蠕动。九道锁链自塔顶延伸而出,深深扎入周围山体,每一根都缠绕着符文锁印,散发着压抑灵识的寒光。塔底无门,唯有一道垂直甬道直通地下,入口处立着一块石碑,上书四字:
>**遗忘归零**
我和青对视一眼,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决意。
我们没有正面强攻。我知道清忆司早在此布下重兵,真正关键的,是潜入井底,摧毁反忆井的核心。而要做到这点,必须唤醒被囚者的意识??哪怕只是一瞬。
于是我们在十里外扎营,取出《共忆录》,将其置于whisper花环绕的中央。我割破手掌,将血涂抹在封面上,低声念出阿芽的名字。
刹那间,书中飞出三百零一道光影,盘旋升空,随即四散而去,如星火落入风雪。
那是三百零一个被铭记的灵魂,如今化作信使,奔赴寒狱塔中每一个沉睡的心灵。
那一夜,整座塔内响起诡异的骚动。